张悦【武汉】

　　那天，天气并不好，有些乌云密布。在长沙的一条公路上，满天都笼罩着阴霾，显然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雨。在一辆客车上，乘客们也受到了天气的影响，有的忧郁无助地望向窗外，有的干脆闭目养神，气氛异常沉闷，只听得见车疾驰而去的声音。

　　车站停车，只上来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和一位老奶奶。男孩很是顽皮淘气，蹦蹦跳跳地上来，一阵风似地径直往后面窜去。老奶奶急得在后面直追，边追边嚷嚷：“小祖宗，慢点，莫摔倒了。”显然，这是祖孙俩。奶奶好不容易把小孙子安顿在车厢最后的座位上。人们相视一笑，摇摇头，不约而同地感叹：如今的独生子女啊，看看都被长辈娇惯成了什么样子。

　　车继续行驶，但是车厢里的宁静完全被打破了。不知怎的，小男孩的嗓门特别大，他向奶奶“汇报”幼儿园的趣事，声音夸张得像是在喊叫。奶奶的声音也很响亮，两人如同在舞台上讲对口相声，你一言我一句似乎刻意提高嗓门，吵得人心烦意乱。乘客们为之侧目，纷纷扭头投去诧异且不满的一瞥。偏偏小男孩又好像患有多动症，一会儿站起来乱窜，一会儿跌在座位上打滚，尖叫声、笑闹声，夹杂着老奶奶惶急的警告斥责声，分贝高得让人不堪忍受，竟产生了置身于喧闹的儿童游乐场的错觉。被骚扰的乘客愠怒地扭头瞪着祖孙俩，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可小男孩毫不懂得收敛，依然旁若无人地“吵嚷”着。

　　“在家里当小皇帝也还罢了，可这儿明明是公共场合呀！虽说今天是儿童节，可怎么能不顾其他人呀，怎么能大声喧哗，不讲文明和谐呢？”我忍不住回头，准备仗义执言，数落几句。后排一个老成持重的中年人朝我使了个眼色，又摆摆手，及时地制止了。见我欲言又止的义愤神情，他作出用手抚摸耳垂的手势。我定睛一瞧，这才会意：原来小男孩耳朵里塞着耳机，显然是个小小的助听器。怪不得，他决不是故意的。

　　不一会儿，乘客们通过交换眼神和窃窃私语，全知晓了孩子患有严重的耳疾。多可爱的孩子呀，虎头虎脑、天真纯洁，可惜了！人们的烦躁心情得以平复，纷纷投射来惋惜爱怜的眼波，车厢里开始弥漫着一种平素罕见的温情，驱散了冷漠与疏离，使得男孩的尖叫也不那么刺耳了。坐在男孩附近的女士，从网兜里取出饼干和香蕉，悄悄地塞到他手心里；本来坐在前排的老大爷，特意绕到后门，疼爱地抚摩男孩的头发，叹息着不肯离去；一位幼师模样的斯文的小姐，挤到男孩身边坐下，大声地纠正他背错了的唐诗，还耐心地教唱儿歌；坐在我前面的一对夫妇，小声议论着某医院耳病专科疗效神奇，他们取出纸笔记下名称和地址，央求人们接力般地向后传递给老奶奶。更多的人在宽厚地微笑，饶有兴致地聆听男孩的欢笑声……大伙儿小心翼翼地不提及男孩的耳疾，像看待一个完全正常的孩子那样神情平静自然。此时，老奶奶的眼眶湿润了，她的神情分明充满着给大家带来不便的愧疚与对陌生人意外关爱的感激……

　　爱如一缕阳光，可以扫清心底的一切阴霾。因为文明所以友善，因友善所以爱，因爱所以理解，因理解而宽容，因宽容而关怀，因关怀而感动。这些年，长沙城市文明建设蓬勃发展、方兴未艾，于是就连这一节小小的车厢，竟也神奇地变成了温暖的阳光地带，文明、友善的价值观便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的彰显，“品质长沙”于是深刻地镌刻在每一个市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