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阳

　　吃过晚饭，我们围着火塘取暖。火焰欢腾，气氛温馨。

　　“笃笃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听来格外突兀。

　　娘开了门。冷风袭面，寒气刺骨，两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外。年龄偏大的中年女人肩挎脏兮兮的帆布袋，另一个年轻一些的拱着背篓，头发蓬松。

　　中年女人嗫嚅着对娘说，老姐姐，做做好事吧。好大的雪啊，我们实在没气力了……请帮帮忙，给点吃的吧……家乡遭了冰雹，房子倒塌……

　　娘面露难色，俺家……

　　年轻女人声音怯怯的，我们好饿，行行好吧。

　　外边这么冷，快进来。来了就是客啊。娘犹豫片刻，抿了抿嘴唇。我赶紧搬过椅子，说，快请坐。先烤烤火、暖暖脚。

　　明天，我们姐妹想去长沙，再搭火车到——

　　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妹妹飞快地端上两杯热腾腾的茶水。

　　男人死得早，女儿嫁了人……没想到遇上天灾，哎——中年女人噙着一泡眼泪。娘陪着唏嘘嗟叹，利索地给客人烧好了饭菜。

　　她们也许是太饿了，“呼哧”着把头都埋进了碗里，最后连嘴角残留的鸡蛋屑片也不浪费，伸舌撩入口中。这时，娘悄悄拉我到屋外，说，你去邻居家玩耍吧。要是晚了，就在那睡算了。

　　我很诧异！平时，天刚擦黑，娘就会大呼我回家，从不允许在外逗留，更别说过夜了。我磨蹭着没动。

　　要你去，你就去嘛。娘发怒了。我委屈得掉眼泪，偏不迈腿。

　　老姐姐，我们吃饱了，不饿了，走啦。中年女人抹着嘴，“啦”字拖得老长，又瞟了瞟房内的床铺。

　　你们是客，就在俺家歇息吧。

　　太谢谢老姐姐了。中年女人巴不得娘这句话。两人便靠拢火塘烤火。

　　夜已深，我想睡了。可我睡了，客人睡哪？我家只有两张床啊。我总算明白娘催我去借宿的用意了。是夜，妹妹跟娘睡，另一张床留给两位客人。我和守山的父亲睡猪栏。我家猪栏有两层，楼板上堆放着越冬的稻草和薯藤。被子一铺开，我滚了进去。睡在猪圈上面，感觉好新鲜……就着猪的鼾声，我慢慢进入了梦乡。

　　不久，两只猪醒了，拱着大嘴巴来亲我的脸。我说，你们要听话啊，多吃猪潲，快点长大。猪不说话，只顾往我怀里钻，舔我的脸，舔得我痒痒的。我急忙去推……唉哟！我掉进了猪栏，睡在两只猪中间，还是娘早上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