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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馒头”是巴蜀人的发明?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周文翰 编辑:王嫣 2017-02-18 10: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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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文翰

  前几天看到网络媒体报道兰州财经大学高启安教授在陕西历史博物馆2月8日举行的“长安与丝路学术论坛”上说“馒头”一词源于印度梵语,他考证说佛经中记载了古印度的多种面食,如东晋高僧法显翻译的《摩诃僧祗律》、南北朝时高僧鸠摩罗什翻译的《十诵》中记载的“曼坻罗饼”、“曼提罗饼”都是对梵文名称的音译,后简化和固定成 “馒头”这种写法。他认为印度的曼提罗、曼坻罗应该是烤着吃的,类似如今烤制出的面包,进入中国之后改烤为蒸。

  这段新闻让我想起在印度旅行期间的旧事,一些经历和想法或许可以对高教授的研究有所补正。我在印度时吃过当地一种发音叫Modak的食物,印度人说这是2000年前神话《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诞生的时代当地人已经吃的食物。形状类似中国人吃的有馅包子,面皮是小麦粉或者大米粉制作,里面馅料主要是糖,也有放菜、肉的,煎或蒸熟了吃,印度人也常常把它奉献给神庙。当时我就感到好奇,中国的所谓“馒头”似乎和印度这种包子的名称有点近似,如今看到高先生的研究,有了点新的想法和认知,说出来供方家研讨。

  首先要说明晋代到明代古书中说的“馒头”如没有特别强调都是有馅的,宋代北方只有个别地区开始把有馅料的馒头叫做“包子”,清代南北的叫法才大分化,北方普遍把无馅者称为“馒头”、“馍馍”、“蒸馍”等,有馅者称为“包子”,而江南吴语地区有馅无馅的统称“馒头”。

  其次,“馒头”的名称应如高先生所说源于印度,但我认为从印度传入的应是发酵面皮做的熟后可挺立隆起的、有馅料的“馒头”。它应该是在东汉末到魏晋之间随着佛教文化传入中原,因是用发面制成,松软可口,很快受到欢迎,不仅用于供奉佛祖,也被宴饮、本土祭祀仪式使用。如西晋人束皙在《饼赋》中视为宴会美食, 卢湛《祭法》讲 “春祠”用馒头,当时应该在中原属于比较少见的美味,才如此受重视。这种祭祀习俗一直流传至今,南北许多地方逢年过节还是用包子、馒头上供,有时在上面点缀颜色更显喜庆。值得注意的是,在上供神灵的食物上点缀颜色这也是印度极为普及的传统做法。

  事实上,西汉才有可以把麦粒磨碎成粉的石磨,到东汉时石磨才得到一定程度的普及,这时面粉加水制成的面食才逐渐在中原流行起来。当时中原地区把这类食物都叫“饼”,东汉末刘熙《释名·释饮食》列举了“蒸饼、汤饼、蝎饼、髓饼、金饼、索饼”等形状、馅料、做法各异的饼。不过东汉末最出风头的是西域传入的烤馅饼,它是在胡饼炉中烤制的,外皮还可撒上芝麻,史书记载汉灵帝喜欢吃这种“胡饼”,带动了当时的京城饮食风尚。烤制的“胡饼”在京城的流行从反面说明,蒸饼、汤饼这类加工更简便的面食在汉魏之际可能更普及一些。

  在已经有上述多种“饼”流行的情况下,“馒头”这种也是有馅的面食传入后为什么会成为祭祀、宴会上受推崇的美食?可以想见它最大的特点就是用发酵的面皮包裹馅料,所以烤或者蒸熟后既隆起挺立造型美观,又松松软软易于下咽,比之前不发酵的蒸饼、烤饼好吃、耐看。

  除了曼坻罗饼、曼提罗饼、馒头这三个音译的名称,稍后还出现了意译的名称。《晋书》记载西晋初年的大臣何曾生活奢侈,讲究饮食,“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当代学者曾推测这种蒸后顶上会裂成十字的食物是发酵蒸馒头。南北朝时《齐书》中记载南朝的齐国祭祀太庙时使用“面起饼”,后世推测这种饼特别强调“起”这个特点,就是发酵起面、熟后隆起的馒头。

  第三,很明显晋代传入中原的“馒头”应该既有煎烤的,也有蒸的,而“蒸馒头”源于哪里是个有意思的问题。可能是古印度人,但极可能是巴蜀人的创新。印度当代面食以烤、煮为主,极少蒸食,西亚地区也是如此,而中原地区的蒸食有7000年的传统,巴蜀地区用陶甑蒸食的历史也相当悠久,成都指挥街遗址出土过近3000年前的陶甑,春秋战国秦汉时期的遗址更是常见陶甑、铜甑等。巴蜀人可能一开始模仿印度传入的烤的方式,后来发现用熟悉的甑蒸出来的馒头也十分可口,就逐渐流行开来,后来这种做法还传到了中原地区和周边国家,如尼泊尔、印度的“蒸馒头”(蒸包子)反倒可能是从中国西南反向传播回去的。

  第四,馒头传入中原的路径,一路可能是魏晋间从今天新疆的草原绿洲地区传入中原,另一路则是随着印度、尼泊尔、西藏、巴蜀间的贸易路线传入四川,被当地人音译梵语称做“馒头”,后来这个名字和蒸馒头做法在晋代传入中原。

  对新奇事物,人们多好奇其来源,但或者年代久远没有准确记载,或者讳言,或者要托名权威显示高大上,这才衍生出诸葛亮发明馒头的传说。

  印度的馒头面食又来自哪里?是自创还是传自其他地方?有意思的是今天亚美尼亚、土耳其和中亚一些国家把用小麦面皮包的形如饺子的煮食叫做“manti”,和曼提罗、曼坻罗、馒头、“modak”的发音近似。众所周知,土耳其、亚美尼亚、伊朗所在的小亚细亚新月沃地的先民最早发展农业和人工栽培小麦,吃小麦粒、小麦面食的历史最为悠久。可否推测新月沃地部族最早摸索发明了用面皮把馅料包裹起来烤、煮的众多食物,其中的煮食被叫做“manti”,然后传入中亚、印度等地,可能是在印度人们才尝试用发酵的面团制作面皮,开始烤、蒸有馅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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