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芳

　　两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在报业小区的院子里租了房子。小区的院子不大不小，院子里的人，喜欢闲暇时修篱种花，近二十年花式耕植，各种花草树木已经郁郁葱葱，一年四季花开不断。

　　长沙还是烟雨蒙蒙，春寒料峭的时候，三两枝桃花就灼灼于庭院招展，梅花还没落，柳绿花红，点缀着早春的盎然气息。三月初，日头渐暖，中心的花坛里，一朵一朵粉色的早樱欣欣然开满树，重瓣樱花层层叠叠，叶子都来不及发芽，花就闹了；单瓣樱花温婉，星星点点嵌在褚紫色的叶子中，晨雾里雨雾里，乍一看去有些似莫奈的油画。每次走过，都免不了多看几眼。

　　春风微醺，阳光如金，院子里最多的樟树，深绿换了油绿，油绿又换成新绿，柔嫩喜悦，趁着四月的光艳，悄悄地开过花，这花在春的姹紫嫣红中是极不打眼的，可是黄昏吹着风的软，就闻见那樟花的暗香了，幽幽的，细细的，流淌在满院的空气罅隙中，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这个时候，下了几场夜雨，桃花已经匆匆谢了春红，结出小的青色果子。不为人注意的几处枇杷树，枝头也是满满匝匝。又过几个春光灿烂的日子，桃子微红，枇杷却全黄了，金灿灿的果子簇拥在枝头，吸引着尝鲜的味蕾。几棵大桑树下，树影婆娑，掉满紫红色的桑葚。看了这树花落，换了那树花开，素年锦时流连的景致，也不过是这般春华里的光景了。

　　五月，阳光满满落下来了。细心一点，可以在草坪里找到荠菜、蒲公英、车前草。太阳没有落山的傍晚，孩子们都聚在草坪里玩耍嬉戏，构成一幅流动的画卷，充满家园的喜悦。

　　暮春初夏，草木深邃，花渐开至荼蘼，来不及摘的枇杷还在枝头，一株一株的杨梅又微露青红的果实了。有时候大风过去，可以在树下捡到一袋子的杨梅，把杨梅的清香和春的馥郁都浸渍在一坛陈年的米酒里，挑个满月的夜里小酌，花香和酒意，多么惬意。

　　待到深夏，青蝉声起，就挑温柔的夜晚来赏花。夜华如墨，风来，橙花、橘子花、柚子花的香气，落入鼻息。谁言相思无凭语？这几种香缠绕着衣襟，脉脉深情，你是禁不住要大口深呼吸的。停在树下，就想起那句诗来，香生别院晚风微。

　　秋，花事未了。最喜人的是桂花。花开无言，看到一簇一簇的花黄时，小院里已经弥漫着甜香，冷雨夜读书，饮到这股香气，感觉口齿噙香，暖暖的，幸福的味道。浅浅绯红的木槿也开了，曾经在一家农家院里吃过木槿花汤，味道鲜香，也很想念。即便是秋风萧瑟的时候，也可以看秋色尽染的枫红，微微红透的叶子，影影绰绰，似轻熟的女子。让秋的时光像画面一般复苏。

　　我愿相信，花是流落在人间的仙。每一朵花开都是诗意的相逢。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我喜欢这般画意的生活，以至于好多时候游园，都踟躇不愿向前，只为了将这一幕一景都存留于心，压在日记里，寂静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