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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盛开的油纸伞

来源:长沙晚报 作者:晓寒 编辑:李子璇 2017-07-11 09: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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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寒

  回来的路上,朋友说去看油纸伞,车拐进一条多弯的山路,路面不平,车子左右摇晃。刚走一段,天下起雨来,前挡风玻璃上有了细密的雨珠,这在无意中暗合了伞的意韵和情调。

  路不远,不一会就到了。我们停好车,看到一栋二层的房子,灰蒙蒙的,墙上的水泥已经驳落,像来自一部黑白电影。进去是一个院子,一面靠山,三面挨墙,靠山那面的地上堆着一捆捆细小的竹子,颜色沉暗,大概堆了很长的时间,紧挨房子的一侧有四个水池,池子是砖砌的,糊了层水泥,池水清亮,里面浮着一截截粗大的竹子。同行的朋友中有懂行的,说这些都是加工油纸伞的材料。

  虽然才吃过午饭,屋里就有七八个人在开始忙碌,看样子,年龄都已过了四十。他们把一截截竹子从池子里搬进来,开料,抛光,打孔,穿线,有些环节是纯手工,也有一些得借助简单的机器。有一台机器正在转动,一个留着短发的女人弓腰站在一旁,她的右脚快速地踩着踏板,双手把一根根竹签推进去,竹签经过机器后唰的一声掉了下来,速度快到让你看不清在做什么。我问女人这是在做什么?女人手脚忙着嘴里答了一句话,声音飘散在机器的轰鸣里,我一个字也没听清。屋里的人在各忙各的,鼻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竹子的香。这些来自深山里的竹子,从这间屋子出去就变成了伞骨,它们在一双双粗糙的手中臣服,开始了一条通往油纸伞的路途。

  上到二楼,一个女人在那里贴伞衣,行话叫裱伞。伞衣已经裁剪好了,红黄蓝紫的都有,码成一叠规规矩矩的弧度,女人在伞骨上糊上胶水,拿起一张往上面一贴,再用手轻轻一抚,她的手像有了魔法一般,伞衣光滑平展地贴在了上面,然后再转过来贴另一半,贴一把伞就一眨眼的工夫。我看着好玩,问女人我能试试吗?女人没答话,停下了手里的活,望着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她一笑我就心慌了。我懂她笑的意思,别看这个活简单轻松,在此之前,女人不知失败了多少次,不知下过多少功夫。

  在另一间屋子里,也有两个女人在贴伞衣,她们已经贴好了不少,贴的伞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是蓝色,一种是白色,贴好的伞撑开很有秩序地摆在地上,蓝的像晴朗的天空,白的像天空下飘浮的云朵,蓝白相间的伞,使光线暗淡的屋子突然变得明媚生动,一把伞撑开是一处风景,一千把伞撑开就是风景的故乡。

  我拿出手机拍照,出现在手机里的油纸伞就多了许多意味,石板巷,乌篷船,西湖,断桥,丁香,面容姣好的女子,纸伞上淅沥的雨声和慢慢浮起的烟雾,我瞬间有了一些恍惚,仿佛自己来到了江南雨巷,眼前出现了如丝的细雨,瓦檐下摇曳的红灯笼和石拱桥上缤纷的油纸伞。等我回过神来,我又觉得自己矫情了,我正在慢慢老去,已不再年轻,如何心底的那处柔软还是被一把油纸伞毫不费力地牵动?我想起白居易的一首词,“江南雨,古巷韵绸缪。油纸伞中凝怨黛,丁香花下湿清眸,幽梦一帘收。”

  一把把盛开的油纸伞,精致风雅,堆满了时间的烟尘,仿佛出自古代的某一双手。让我感受到一门古老的手艺,穿越千年时光后依然温暖如初。

  走出这栋陈旧的屋子,雨已经停了,几只鸟掠过屋顶,向我们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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