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湘

　　从月亮到太阳的距离有多远，空中仿佛有一双巨手，把它们拉得那么渺远，月亮、太阳总是遥遥相望。光线无孔不入，透过厚云层不紧不慢地给我们送来光亮和草木的芳香。在城市，人们少有窥探月亮的闲心，挂在遥远天空的月亮散发着淡淡的幽光，离我们是十万八千里还是多少光年，对数字没有多少意识的我是茫然不知了。至多还记得童年乘凉时，月亮是就如挂在我头顶，我幻想着拿一根棍子去把它杵下来。

　　阳光是一个忠实的信使，伴随着清新的空气如约而至，施惠于整个山川大地，降临在每一条河流上，还有树丛，无尽的旷野都披金戴银，金色是无比奢华的色彩。再黯淡的地方，也可以有浮光掠过，天地连成一片，不管是温暖还是寒冷的日子，应该都有欢欣雀跃和迷茫痛楚的故事，在阳光下蓬勃生长。

　　我躺在床上，从窗口向外望过去，突然看到天空是那么的明澈，好像有一层白光蒙在整个大地。什么时候夜空变得这么明亮？这是平时在夜里只看到点点灯光的我所陌生的。

　　天空已经把黑幕布拉开，离得这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它贴在我的窗户上，在偷窥着室内人的活动，看着无聊的争吵声，小孩嬉笑的快乐，电视里另一种人生的喜怒哀乐。天空，此刻我与它们所存在的世界只有一层玻璃的距离。遥远，无比浩瀚的天空，如果它是一个老人，它该有多少零碎的故事淹没在漫长的人生。也许，世界上如果真有什么奥秘存在，天空，应该是最芜杂、新鲜的，它在我们眼前闪烁又流连不舍。

　　到了清晨，昨夜看到的那一轮明月，似乎在床前的墙壁上留了一块白斑，在无限放大，我再一细看，不是月光，是晨曦从小窗口透过来了。它自在地映在墙上，又反射到床上。从月亮到太阳的距离，竟然在一间房里得以丈量，夜晚，月亮钻入屋内，床上、地上，都留下它的痕迹。清晨，太阳光如约而至，在月亮隐去后登场。月光、阳光，它们都是天空派来的使者，与大地，与人类如影相随。

　　记忆中的天空，也如一幅幅稠幕，在脑海中盘桓。

　　几年前，伴随着远处悠悠的哀乐声，一辆白色的车缓缓从山坳口的路上过来了。霎时，匍匐在地上的我，耳畔似乎安静了，没有其他一丝杂音，感官也快封闭，感知外物的小精灵远远地遁入身心之外。一切，在此刻似乎停止，在哀乐声中，我的五脏六腑快要抽紧成一团。我跪在地上，抬头只看到车缓慢过来，背后是一片广阔的天宇，灰蒙蒙的，它没有一丝表情，脸上紧绷着。空中此刻没有一片白云，只有无尽头的空，在山坡上铺陈成一幅巨大的白幕，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的色彩。白云，它们没有来，早已躲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无声无息地藏于天宇之外。这一片灰色的天空，从此以后，伴随我的记忆很多年。

　　那天，确实没有看到太阳，没有光芒，或许太阳在我身后，我眼前只有一片阗然无声，遥不可及的白。无比阔大的天空完整地投影过来，不时翻腾，又在淹没我，又不时与我单调无奈的生活重叠在一起，缱绻久之，不肯消散。那些情绪如干燥的蓬蒿，植立于天地之间，在我心底镀上一层灰色，还不时有风吹过微弱的声音，提醒着我那片无尽的白。 枯黄的干草，覆盖着红绸布的匣子，都是曾经的生命留存在这一片天空下最后的印记。一个茫然无措的女人站在山坡下的路口，等待着什么，等待永远无法再回的人。

　　如果说人类有归宿，也许不止大地，天空也是最好的去处。一个人回归到自然的怀抱，山头隐约可见的岩石和遥远空旷的天空就是最好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