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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完成一场古今对话

来源:北京日报 作者:路艳霞 编辑:李子璇 2017-08-29 09:5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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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书局2007年启动了对点校本“二十四史”的修订工程,此次修订工程是点校本“二十四史”问世以来的首次“大修”,自2013年以来,《史记》《辽史》《新五代史》《旧五代史》修订本已陆续问世。近日又传来好消息,《二十四史》修订本再添两位新成员,它们是南北朝时期两种代表性的史书《魏书》和《南齐书》。

  两部修订本的亮相,为热闹的图书市场带来了厚重、沉静之风。那些修订背后的艰辛,更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古今对话一样,有了非凡的文化意义。

  两部点校本全新升级

  “《魏书》修订本、《南齐书》修订本是在原点校本基础上的全新升级本,分别代表了南北朝各史的修订成果。”中华书局总经理徐俊说,随着《魏书》《南齐书》修订本的面世,也为南北朝其余各史修订本的陆续出版做好了铺垫。

  武汉大学“北朝四史”修订组承担《魏书》的修订。“《魏书》修订真正完成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了。”《魏书》修订负责人、天津师范大学教授何德章说,《魏书》修订工作前后历时十年。修订以百衲本为底本,以三朝本、南监本、北监本、殿本为通校本,以汲古阁本、局本为参校本,谨慎吸收了新出土的墓志材料和新的研究成果。据他介绍,《魏书》点校本原有校勘记1993条,修订本校勘记增加到了3306条,“新增校记相当于原有校记的七成。”

  中山大学“齐梁陈”修订组承担《南齐书》修订,前后历时八九年。修订以“中华再造善本”影印国家图书馆藏宋刻宋、元、明初递修本为底本,此本也是百衲本《南齐书》的底本。《南齐书》修订主持人、中山大学教授景蜀慧说:“这既弥补了百衲本因修润描改有失古本原貌的不足,又较好地保持了与点校本的一致性。”此外,通校本另选与底本系统不同,且版本较早、卷目较完整的明南监本、北监本、汲古阁本、清武英殿本、金陵书局本,并以台北“国家图书馆”藏南宋初刊宋、元、明嘉靖递修本(即“三朝本”)为参校本。据介绍,《南齐书》点校本原有校勘记1756条,修订本校勘记增加到了2400余条。

  “我们是从字缝里找意思”

  “修订过程,也是在跟原作者对话、跟抄写者对话、跟刻工对话,跟前辈研究者对话。”何德章说,修订说白了,其实就是挑错儿,要将全书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实。景蜀慧则形象地说:“我们就是从字缝里找意思,哪个更代表作者的原意、版本的原貌,需要仔细分辨揣摩。”

  关于改订原校之误,大概有四种。首先有可能是作者出错了,把史实搞错了,时间、地点、人物记错了。何德章做起了普及,“但这类错不会改,一般只是通过校勘记指出来。”再就是文本流传过程中的错误,出现了抄写的错误,这就需要通过不同版本的对读,以及文本、史实的分析,将问题提出来。第三类错误是刻写的人出错了,何德章时常发现一个现象,前几版刻得工整,过了几版,却错误迭出,“我就猜想,刻工前几天一定心情好,后来也许是和家人吵架了。”

  第四类错误则是原点校本出错了,对此景蜀慧说:“我们现在的工作也是替老先生补阙。”多年来,《南齐书》修订组每周有一到两次集中讨论,时间从上午一直延续到午后。景蜀慧记得有一个中午,当讨论到卷三九《陆澄传》时,面对王仲荦先生在点校本中的一处改字:“且易道无体不可以一体求”,修订组陷入了长久的思考。此处底本作“且四道□□无体不可以一体求”,原点校本改“四道”为“易道”,又删去所阙的二字空白。但南监本以下版本,“四道”后底本所阙二字作“异传”,而据《易·系辞》“《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之文,“四道异传”词意完全可通。“我们对底本,有个明确原则,如果能读通,就不轻易改。”景蜀慧说。经反复讨论,此处对原点校本作了修改,依南监本、北监本、殿本、局本改作“且四道异传,无体不可以一体求”,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底本的原样。

  “细读点校本《南齐书》,从很多地方能感受到王仲荦先生的学术功力。”景蜀慧说。虽然由于当时条件所限,点校中难免有所阙漏,但她依旧认为,王先生那代人是筚路蓝缕式的开拓者,他的考订完全是靠读书治学的硬功夫来的,“我们对老先生始终心怀敬意。”

  历史研究要回到文本上来

  中山大学历史学系博士研究生、《南齐书》修订组成员吴南泽从研一就进入修订组,《南齐书》共59卷,他承担了十多卷的修订。五年过去了,他沉浸在这个世界里,甚至忘掉了自己的新婚日子,想了半天才说是2014年。“我过去有时间概念,这些年没有了。”他透露说,修订稿是一批一批完成,一旦完成一批,中华书局就编辑一批。有一年已经临近腊月二十八了,只有他和导师景蜀慧在广州,年前一批稿子就要交。那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不吃不喝,师徒二人加班十几个小时,整理出近三十卷修订稿长编和校记,“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倒头就睡了。”

  两部修订本倾注了几代学者的艰辛,也给他们带来丰厚的收获和深远的启示。“这些年播下了种子,将来种子会长成大树。”吴南泽说,尽管现在看到的成果是一部修订本《南齐书》,但凭借积累下的札记、笔记,可以慢慢扩充成很多篇论文和专著。中山大学历史学系副研究员周文俊则透露,自2009年起参与《南齐书》修订后,在此过程中关于官品制度的讨论和深入思考,进一步拓宽成了他的博士论文。

  对学者们而言,反思、启示的意义无疑更大。何德章不无担心地表示,本世纪以来,历史学变成了时髦,一是讲坛式的面向大众讲故事,大众对历史的兴趣被唤起;一是年青一代喜欢描述自己心目中的历史,以现代人形成的观点去幻想古人的生活空间和感受。沉静在史书修订多年后,他对这些热闹现象有了另一番观照,“要重新回到文本,而不是回到历史学家的研究上去。”他认为,不同时代历史学家的研究,是一种启发,也是一种学习,但时过境迁,当时看起来非常有智慧、有趣的想法,另一个时代的历史学家可能并不会关注,“因此无论什么时候,最终还是要回到文本上去,而不是过度演绎历史。”

  链接

  ●《魏书》,北齐魏收所撰的纪传体史书,主要记载了自公元四世纪末至六世纪中叶北魏王朝的兴亡史,是现存记载北魏历史最重要的文献,全书一百三十卷(含子卷),上世纪70年代,唐长孺点校《魏书》。

  ●《南齐书》,南齐皇族萧子显亲撰的当朝史书,记载了南朝齐王朝二十四年的历史。原书六十卷,今存五十九卷。点校本《南齐书》由王仲荦点校,宋云彬编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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