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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半夏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管弦 编辑:王嫣 2017-09-02 11: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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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弦

  夏天的时候,在山坡、溪河边的阴湿的草丛中或树林下,有一种高15至30厘米的草本植物悄然生长着。她的叶儿出自地下块状茎的顶端,叶柄长6至23厘米,叶柄下部内侧有白色珠芽。她是雌雄同株的,白色的雄花着生在花序上部,雄蕊密集成圆筒形,绿色的雌花着生于雄花的下部,两者相距5至8毫米。

  独特别致的模样儿,带出的是饶有趣味的名字:半夏。她生于夏至前后,此时,一阴生,天地间不再是纯阳之气,夏天也过半,故名半夏。“五月半夏生,盖当夏之半,故名。”又因为她的叶儿一年生时为卵状心形的单叶,2至3年后为3小叶的复叶,她又叫三叶半夏、三叶老。

  半夏成熟后,就和鹧鸪联系在一起了,她常常变成鹧鸪的美食之一。鹧鸪这种体形似鸡而比鸡小的鸟儿,长相耀眼,味道鲜美,是野味上品,肉味在雉鸡之上,她又常常变成人类的美食。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南人专以灸食充庖,云肉白而脆,味胜鸡、雉。”福建谚语也说:“山食鹧鸪肉,海食马鲛(jiāo)鱠(kuài)。”可见,在中国南方很早就有食用鹧鸪的习惯。

  这样一来,趣味就来了,鹧鸪爱吃半夏,人类爱吃鹧鸪,但是,半夏有毒。她的中毒表现为口舌咽喉痒痛麻木、声音嘶哑、言语不清、流涎胸闷、恶心呕吐、味觉消失、腹痛、腹泻等,严重者可出现喉头痉挛、呼吸困难、四肢麻痹、血压下降、肝肾功能损害等,最后可因呼吸中枢麻痹而死亡。

  因此,人要是吃鹧鸪没有讲究食用方法的话,就有可能中半夏之毒。

  《本草纲目》就记载了一个这样的故事:广州知府杨立之喜欢食用鹧鸪,某一天感到咽喉疼痛异常,不久喉部肿处破溃、脓血不止、寝食俱废。当地医生都束手无策。恰逢当时名医杨吉老来广州,杨立之便派人请他来诊疗。杨吉老仔细询问了病情之后说:“大人若要早愈,需先吃一斤生姜。”知府心想,“喉咙已经溃烂、脓血,又疼痛不止,怎么能吃辛辣的生姜呢?”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命人买来一斤生姜,洗净切成薄片,小心翼翼地嚼了起来。嚼食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辛辣,反觉得清凉甘甜,随之咽喉疼痛大为减轻。吃完一斤生姜后,杨立之的咽喉脓血不见了,喉肿也基本消退了。他感谢杨吉老,并询问病愈原因。杨吉老说:“我得知你常食鹧鸪,鹧鸪最爱吃半夏,半夏是有毒的,半夏之毒积蓄在你体内许久,又侵及咽喉。医书上说,生姜可攻半夏毒,所以我用生姜清除半夏积毒。”

  原来,在烹制鹧鸪时要多放点生姜,可以防止食后中毒。

  而实际上,大多数古人一般是不舍得吃鹧鸪的。在他们眼中,鹧鸪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是灵魂的写照、情思的寄托。古代交通不发达,那些出行的游子,客居他乡,不知归期,不知未来,他们思乡恋亲,把浓浓的长长的情思寄托给了鹧鸪这只林中飞翔的小鸟。鹧鸪极易勾起旅途艰险的联想和满腔的离愁别绪。看看北宋文学家苏轼的“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此情唯有落花知”、南宋诗人辛弃疾的“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北宋诗人秦观的“江南远,人何处,鹧鸪啼破春愁”,就知道,鹧鸪成了一种哀怨的象征。

  鹧鸪是不知道自己被人类赋予了那么多意义的。她本来在草丛或灌木丛中做巢或觅食,可欢实着呢。她更不知道,在美味和哀怨面前,还是有人选择了美味。幸亏半夏,和鹧鸪一起,给人类以警告。

  半夏是被中国现存最早的药物学专著《神农本草经》列为“下品”的,下品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可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因为疾病要使用“下品”半夏时,须用恰当而专业的方法炮制后内服,未经炮制的生品最多只能严格按照程序外用。半夏可作药用的部分一般为来自地下的球形或扁球形的干燥块状茎,直径为0.8至2厘米,表面呈白色或浅黄色。炮制后的半夏具有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的功效,用于湿痰咳喘、呕吐反胃、胸脘痞闷、眩悸头晕、风寒头痛、梅核气等症。

  相传清代医药学家张锡纯善用半夏。曾有一个英国人患呕吐症,久不能止,请来美国、日本的医生治疗,都没有办法,美、日医生还断定病人必死无疑。张锡纯并不做这样的判断,他用自己炮制过的半夏加上生姜,配以茯苓、甘草等煎汁,让病人服用。病人仅服两服就效果显现,数日即身体复原。外国大夫们赞叹不已。半夏,也由此走出国门。使用半夏,必配生姜,也成为用药常识,“方中有半夏必须用生姜者,以制其毒故也。”诚如南朝齐梁时期医药学家陶弘景所言。

  想那半夏,于鹧鸪,是美食;于人,是毒药;生姜出现,即可治半夏毒。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奇妙的,相生相克之间,精彩纷呈,延绵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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