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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告别老屋

来源:长沙晚报 作者:刘瑞君 编辑:王嫣 2017-09-20 14: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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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瑞君

  辞别祖宗神位,推倒老房子的那一刻,我立刻想起了一句歌词: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对于老屋,我没有一点点的留恋,我早已经不喜欢它了。因为钱的原因 ,一直等到今年,才开启打破旧世界,创造新生活的序幕。

  拆房子的时候,阁楼里掉下许多对联,是当年房子建成的时候亲朋好友送的贺礼,有单送的,有合送的,上下有木棒,可以挂起来,也可以卷起来。我准备捡一两个完整的来当古董,作为一点曾经风俗的物证。可是看一看那字,那内容,送到废品店也未必收的,也就罢了。奶奶做鞋的夹板,父亲制蓑衣的工具,都通通扔到垃圾堆里去。当年建房的时候我五六岁的样子,站在底下给大人递青黑的瓦,沾了一头一脸的灰,院子里的小孩子纷纷加入递瓦的行列中来,眨眨眼,我已经人到中年。

  即使我出嫁以后,还是住在原来的房间,邻居戏说我是院子里嫁不出去的那一个,这倒是我的幸运。被家具挤去大半个空间的房间里,少年时期的明信片,牢牢地粘在刷着石灰的墙上,怎么也清除不净。高中时候看小说烧坏的柜子,永远立在原地。于是,我成天面对着曾经的光阴,恍惚自己还是20多年前的自己。

  院子里的房子越来越新,自家的房子就越来越寒碜,不止是形象上的问题,地面渗水越来越严重,梅雨季节,更有一番类似于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的烦恼。有时候,我觉得它已经影响到镇政府的脸面了,因为这里好歹是城镇规划区。但镇政府并没有说要来扶贫,我们也就一直这么无所谓地住下去,况且母亲觉得我们家的房子风水是上等的,养的孩子固然没有什么出息,但这些年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也就够了。除此之外,房子冬暖夏凉,四面通透,清风徐来,神清气爽,也是我们敝帚自珍的理由。

  只是有朋自远方来的时候,我就不便往家里带了,家前家后鸡飞鸭叫,能给人落脚的地方实在不多,我不怕自己尴尬,但怕别人红脸。家里墙皮大片大片剥落,裸露出大片的红砖,我早已经习惯并且视而不见,然而初来乍到者,未免不会惊愕。所以,我说给别人“家里没有可坐的地方”的话,都是真的,我向来尽量避免使用谎言,也尽量避免用虚荣心来遮脸,唯有觉得未尽地主之谊的歉意而已。

  老屋承载了我童年到中年的全部时光,奶奶在这屋里与世长辞,囡在这屋里长大,我在其间变老,燕子年年都来,木芙蓉在每个秋天盛开。我有足够的理由对这座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房子一往情深,尤其在面临拆除的时候,这种情怀更应该深刻一些。但是感情已经为时势所易,我决不会说我舍不得它。我的情怀永远向面包、人民币、舒适度等一切的现实因素投降。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房子也终归是新的好。

  尘土飞扬处,一切夷为平地。猫咪无端失去了寄身之所,携着它未满月的孩子,藏在人所不及的地方,高一声低一声地迷茫地叫唤着,我心疼它们的无依无靠,力图引导它们识别我们临时的居所。父亲说着我讨厌的名词:什么标号的水泥,什么型号的钢筋,框架结构、地梁等等,真是枯燥得了不得,我听了半天才知道天泵与地泵是个什么东西。幸而我只是旁观者,不需要很懂,有时帮一点不需要文化的忙,看着房子从土地上萌出芽来,向着天空生长,觉得一切节奏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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