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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君真个笔生花

来源:羊城晚报 作者:林伟光 编辑:李子璇 2017-12-10 14:0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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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伟光

  读《笔花砚草集》,何尝不是读人?

  在文字间,我读沈胜衣的内心,读他丰富细腻的感情,他的行脚天下,除了为着访书,却也不忘访花,探花的生涯,使他比我们多了一份精彩。这是很让人羡慕的又一个身份。

  花,其实不是单纯而存在的,花因人而精彩,故花中有人物,有故事,有无限的情趣。我们看他笔下的夹竹桃,如果只是静静地开花,那就毫无意义了。可是,这里不然,它牵连着人事,在巴黎的丹枫白露,蓝天底下,数树夹竹桃开得甚妍,“清新的红花吹弹得破”,如此易逝的美丽,却对应着数百年不变的宫殿塑像,其间变与不变,蕴含了多少黍离之痛。他又想到八年前于此见到的一幕:一对银发老夫妇的迷醉拥吻。虽然时移境迁,但是他的内心仍然充满了温暖。世上有什么可以抵挡着无情的岁月?或者,就是这地老天荒的一个拥吻。而因为有了如此的生动,巴黎,以及这丹枫白露的数枝夹竹桃,就显出了别致的妖娆。

  借着花事,沈胜衣的笔,可以古今中外,林林总总,牵系出不少人与事来,变戏法似的,写尽了花里花外的盎然,令人向往。

  有花岂可无诗?正如上文所说,沈胜衣和许宏泉的文字与绘画,都有浓浓的诗意,诗情与画意,交织在一起,相得益彰,在各自的精彩里闪光。

  然而,归有光有诗曰:“昔来此花前,时闻步屟声。今日花自好,兹人已远行。无与共幽赏,长年锁空庭。昨来一启户,叹息泪纵横。”对花忆人,花岂无情?幽幽情怀,却在其中,思之能不伤感?——如此惆怅的愁绪,却也不时地可在胜衣君笔端浮现。

  顺此情感,一路而下,我们再读他笔下之香港花草,所轻轻拈出的却是凤凰木。以叶为花,红得不能再红的凤凰木,所映衬的是两位南来的,却与香港有着不解之缘的现代文坛才女,张爱玲和萧红。

  张爱玲在香港读大学,特殊的时期,所遭遇的生生死死,可以说影响着她的人生,而笔下写得最好的,就是这一段难以忘怀的岁月。《倾城之恋》的背景,映照着男女主人公的,就是红得不真实的凤凰木。或者,这种不顾今后只顾眼前,红红地盛放着的情景,很适合战时的心绪。凤凰木的红,在张爱玲的心里留下了灿烂的风华,也在文学史中光华灼灼。

  凤凰木,却也是萧红最后生命的象征。1942年,从极北漂泊到极南的萧红,或者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死于此,并埋葬在“高疏的浓荫覆盖”的一棵凤凰木下。

  正如沈胜衣多年之后的寻访,凤凰木依然,人事却早非;香港依然烈火烹油地昌盛。但“一轮轮时光苍茫,一轮轮花红叶绿,这荫蔽过张爱玲,也荫蔽过萧红”,以及与她们相关的人与故事的凤凰木,因此有了与众不同的万种风情。

  每一座城市的花草,当然不止一种。可是,最值得记忆的,却只有一二种而已。不是以政府名义评定的市花,那样的容颜,因有了另外的心照不宣,而多少减了些颜色。而那些让我们欣然,同时放不下的花草,却总是牵连着我们心底里的风声雨声,人与事的雨丝风片,不一定是自然界里的好颜色,当岁月浣过后,这些花草往往带着些许沉重。

  自然界的花木可爱,书本里的花木,也同样美丽。书里有花香,花中有诗韵,在沈胜衣的笔下,都明艳动人。

  如此的文字,已够牵人情怀;可是,还有另一番春色,却也活色生香。这里不能不谈到许宏泉为此书的插图,不止增色而已,更是一种出彩的创造。

  可以说,沈胜衣与许宏泉,在性情上有惺惺相惜之处。他们分别运用各自拿手的语言写所爱的花草,默契,同时各呈风格。

  许宏泉笔下的花草,都是南国常见,不贵重的花草,有不少他没有见过,这是一次挑战。他倒是乐意被挑战,并且画出了鲜妍的好颜色。说它们的好,或者,依我的看法,就是含情这两个字。可真的不容易啊。

  一幅《凤凰花》,是配合沈郎文字淡淡的惆怅的画。花是红灿灿的,却只占很少的部分,更多是沉郁的绿,满纸充满了伤感。许宏泉情不自禁地题写道:“仿佛那些火种一直在这亲切的异乡等候我前来,欣惘交集。沈郎在香江由凤凰花想到张爱玲和萧红,红色是鲜妍,也是伤感,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这题画的跋语,不能不读。刘二刚说过,画不够文来凑,却不是简单地写几句应付的话,而是另一种深化。许宏泉的文笔,却也了得,所写下的跋语,言少而意蕴深长,耐人寻味。

  沈郎、许君,携笔写花,满纸之上,却是花气袭人妙妙生,好!

  (《笔花砚草集》,沈胜衣、许宏泉著,中华书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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