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触摸灵魂的天问

来源:红网 作者:张志诚 编辑:王进文 2017-12-12 08:42:31
时刻新闻
—分享—

1511514313_1522046244.jpg

《父老乡亲哪里去了》封面。

  父老乡亲哪里去了?这是刘鸿伏先生的天问。

  这部没有经过任何炒作的文学作品,出版两年来,以其空灵的文字,深邃的思想,严谨的调查,厚实的文化底蕴,吸引了许多大咖的目光,一点一点在知识文学文化教育和出版界持续发酵。南国书香节上,《父老乡亲哪里去了》因为“对中国农村巨大变迁与进程中所发生的事件以及当下农民生存生活的真实,作了深刻、立体、痛切的抒写。它以强烈的现场感、丰富多样的文学表现手法和极为个性化的视角,彰显出对弱势群体巨大的悲悯与对社会的批判精神。”被《广州日报》等国内媒体誉为“这是一部惊人的当代乡土生存的史诗性的作品。”最近,从有关部门和作者的朋友圈内了解到,这部书被中宣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文重点列入国家三大推荐书目,正在开机重印。

  三大书目为《2017年农家书屋重点出版推荐目录》《2017年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2017年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的百种优秀出版物》,《父老乡亲哪里去了》被列入文化类第57本。其中,推荐的当代文学作品极少,而真实触摸到了当代乡土生存的本质,也真正触摸到了现代乡村嬗变的准确脉动,以穿透时空的文字真实解剖当下乡土问题与矛盾的,唯此一部。

  一年前,我买了这部作品,十分平庸的封面,然而阅读“自序”便放不下,许多章节段落会翻转回去反复品味。一路读来一路感慨,为书中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当今农村真实状况,也为那些音符艺术品一样优美跌宕的文字和布局。

  著名作家、杂文家、诗人邵燕祥先生在书评中说:“这本书里呈现的是当下中国农村的原生态。但不同于一般反映‘三农’问题的纪实之作,当然更不是看惯了的田园牧歌。我读其中一篇篇所写的父老兄弟和姐妹们,恍如读鲁迅的《故乡》,一样逼人的苍凉之感,仿佛闰土又回到眼前,然而,今天作者的故乡已经不是九十年前鲁迅的故乡,今天作者故乡的父老兄弟,也不是当年的闰土了。我要祝福他们,但我感到了空洞的祝福的无力。”

  知名专栏作家、文化评论家十年砍柴评论:“父老乡亲哪去了”近似一种天问。若能解答好这一天问,我以为就能解决中国农村和农民之出路的宏大命题。

  我的旧同事卢世龙兄读后百感交集,疾书《当代“天问”:父老乡亲哪里去了》:长期的亲历亲为与观察,给了刘鸿伏常人难以企及的觉悟。这种觉悟,只关乎民生。因此,刘鸿伏在写作本书的时候,真实触摸到了当代乡土生存的本质,也真正触摸到了现代乡村嬗变的准确脉动。在展示他们迷失后的无奈与挣扎过程中,更展示生命的强韧和苍凉。父老乡亲生活、生存的种种情状,处处深蕴苦难。令人读得心口堵塞,几欲扶案长啸。本书的殊妙,往往是心绪未平之时,就已产生丰富联想。

  这些评论从不同角度解读了这部作品的高度、深度、可读性。而最恰当的评论,仍然是作品本身,26个短篇各自成篇,又浑然一体。每一段文字,在我眼里都是鲜活的一桢桢画面,有些凝重,有些轻快,有些痛得淋漓尽致,有些美得忘乎所以。一桢桢那么真实,让人读来置身故事之中,随作者观察、思考,抚摸那些泥土父老乡亲,还有牛羊鸡狗花花草草。若有贾樟柯之类大才操刀,几乎篇篇可以拍出不亚于《天知道》《三峡好人》的纪实影视力作。

  很可惜,我不是贾帅,没有那分天才也没有器材班底。可是,我愿意化身勤劳的小蚂蚁,从书中搬些文字和段落来,让大家自己来体验:

  我沧桑且美丽的田园真的就要消失了吗?村子里最后一丘大田也已被划入政府征收的红线了。那弯弯的大田,仿佛祖母的牛角锁,锁着这村子所有的秘密和记忆,锁没了,一个村庄全部的记忆与秘密也就丢失了。在异乡,那大田仿佛故乡的一轮峨眉月,照我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壮年;它也像一把锋利的弯锯,青山是它的锯齿,夜夜锯我的乡心。

  ——大田记忆

  再也听不到犁田和捣土筑屋的声音,听不到熟悉的捣衣声和鸡犬之声,也听不到庄稼拨节的节律与风车“嗡嗡”的转动声。一切仿佛随风而逝。逝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村落,还有村落的人与事,以及这个村落沧桑百劫的记忆。征地拆迁,以及无节制地圈地开发,让这个国度一夜之间消失了无数充满诗意与史志性质的村落,田园文化、农业文明、乡土情结都成了挖掘机下的尘埃。

  ——大田记忆

  水牛负了犁耙在明镜般的水田里移动,犁田人偶尔在牛屁股后面吆喝一两声,挥一下手中的竹鞭,但不是真的打,只是打在水田里,溅起一串串水珠,那水珠映了日光,泛起七色光彩。犁田人赶牛在前边走,插秧的人在后边撵着犁田的人和牛。牛过去,水田平整如画;插秧人过去,水田立马变得绿茵茵的,如宣纸上的色彩漶漫开去。唱情歌的男女把嗓音放到最高最亮,云雀一样把村庄的春天唱得浪漫快活,甚至有些情色。收工后,村庄的夜晚便会比往常熄灯早很多呢。

  ——大田记忆

  当我回到我从前的村庄,发现曾经树木葱郁的青山已经变得光秃,除了满目的野荆和裸露的山岩,已经听不见鹧鸪的叫声,看不见野兔和山羊箭一样射过清清涧峡和枞树林。只有婆婆崖上依然贴满了红纸和鸡毛,一张纸就有一个新生儿的小名,这古老的习俗还保留着,那些红纸在冷寒的风中火苗一样抖索。那些从前牧歌悠扬的美丽阡陌和田垅,此时被荒草弥漫,那些耕作的父兄哪里去了?村庄上空斜着几缕炊烟,这偌大的村落,除了几声犬吠和鸡唱,听不见人语。我从前涧边山顶高旷悠扬的山歌呢?土地上吱呀的碾房和河岸上旋转的筒车和风车呢?它们都消逝了吗?

  ——父老乡亲哪里去了

  许多的父兄和叔婶辈死去了,山坡上的新坟和旧坟在寒夜里闪动着磷火。他们奉献了一生,但他们的命不值几个钱,生前吃苦太多,死后却很冷清,他们的后人都到山外去谋生了,已差不多忘了埋在土里的亲人,就像已忘了一个一个遗落在责任地里的红苕和落花生。

  许多的姐妹都已经嫁了人,她们都用美丽或不太美丽的青春在很远的村村落落劳作和做爱,生养后代;或者就在很年轻的时候和伙伴们候鸟一样远走南方,在花花世界里沉沦和讨活,做着很荒唐的妇人。她们中有我少年时的伙伴和同学,甚至有我朦胧少年时的初恋情人,可如今她们已消失在异乡的人海,我已经见不到她们的面容。我无法追回这逝去的一切。

  ——父老乡亲哪里去了

  铁锅静卧在灶台上,从此再也不会与锅铲发生恼人的碰撞。不再被烈焰烧烤,不再被生活的酸、甜、苦、咸、香、辣诸种味浸泡。它就像一个阅尽沧桑的垂暮老人,一切都放下了,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只在接近虚幻的时间和空间里慢慢被氧化、锈蚀,然后残骸坠落尘埃,化为乌有。

  ——每个人都会消失

  空坪里零乱着主人曾经使用过的扁担、箩筐,它们很久很久没有人用过了。扁担长在苔藓中,呈一种寂寞的弧形,中间一段拱起,依然固执地透出深红色泽,那是与肩膀相磨日久,被汗水和血肉浸透出来的颜色。这颜色突兀地镶嵌在深绿的苔藓中,仿佛油画的重彩,令人注目。而旁边倾倒的竹筐,已在风霜雨雪中朽烂,只剩残骸。竹筐的底穿了一个大洞,依稀还看得出是曾经负重所致,洞穿的力量来自主人挑负的重量。空坪里的这些农具已不再是农具,只是一种形而上的关于生存的提示。而失忆与隐藏,才是岁月演示给众生最好的的启迪。

  ——每个人都会消失

  坐在野草弥漫的高岸,心情和河水一洋躁动不安。落日静止在西边某个山顶,如一颗大到无以复加的蛋黄。河里落了许多胭脂一样的云彩,将原本深黑的大河染成说不清的颜色。这条河不知从哪里来,它穿过无数阻隔和岁月。一些山一些村庄和城郭,零乱在它的两岸,野花一样随着某个时段更换不同的形色。它仿佛没有生,没有死,也没有休止。

  ——露水

  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突如其来。这座城市就像一坨滚烫的烙铁,嗖的一声被淬入冷水,所有的人似乎都颤抖了一下。蜷缩在天桥下破棉絮堆里的老人,哆嗦着,从光怪陆离的梦中冻醒。睁开眼,望见一场大雪和大雪中穿梭的模糊的车灯,有如梦魇。他的耳有些背,但能感觉到密集的浩大无际的落雪声在天地间弥漫,这雪声湮灭了恼人的车声和市声。凛冽的寒风呼啸在城市上空,像一把有形的大扫帚,把一切都扫了个干净。干干净净的大地和城郭,再覆上一层美到极致的洁白。此刻,天下无尘。

  ——打扫红尘

  少年手里的弯刀薄而锋利,一挥,就割下大片金黄的芦苇;再一挥,就割下片片粉红的落霞。一挥,一挥,落霞与芦花齐飞,洁白的花粉飞进液体一样荡开的晚霞中去。秋水长天,澄沏蔚蓝。视野远去水天交融,浑然一体的蓝并透明。晚霞透着温暖,在芦荡低低地飘动、徐行。

  ——割苇的少年

  敲打键盘,一个一个录入这些文字,又一次体验一种罕有的快感。或咚咚咚咚命运交响曲的震撼,或多来哪多沙二泉映月的幽思;有米开朗基罗斧劈刀刻的酣畅,也有蒙娜丽莎神鬼难测的秘悦;倾听屈子行呤,转折又闻王菲在高原诵咏梵音,仓央嘉措在青海湖弥留之际不负如来不负卿的绝唱还在低徊,让我魔怔般将目光和思想依附在这些句子上,有了某种觉悟。这种驾驭汉字行云流水的能力,在华文界不多见。每个人对文字的理解和体验都不相同,我所见的刘鸿伏先生的文字能激活潜意识里蛰伏种种渴望的体验,能洞穿时空,洞穿人性的善恶美丑。用被这个社会践踏忽略最普通的泥土,塑造出让读者久久不能平静的篇章,目前我所见到的文字里,只有刘鸿伏先生的《父老乡亲哪里去了》。

  书中,他不惜笔墨对乡村所见所闻所思,进行深刻细致的描叙和剖析,对存在的问题提出字字见血尖锐批评,呼出了振聋发聩之问:父老乡亲哪里去了?文章背后是他割舍不断对乡村对泥土上父老乡亲深深的眷恋,对逝去乡村生活风物依依不舍的怀念,对社会转型期存在问题浓厚的忧患意识,和对人类美好生活向往责无旁贷的呐喊和歌颂。

  父老乡亲哪里去了?时代的潮流滚滚奔涌,浩荡之下,泥沙种子随波逐流悲怆而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的选择。有些人渴望洗脚上田,有些人,比如我,梦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三分自留地,养一圈猪牛羊狗鸡鸭鹅鱼,可偏偏这些美好的愿望又一直被人为阻隔,这才有了城市的日益拥堵和乡村的慢慢落寞。乡间市井与庙堂高屋,总有化不开的矛盾,真的很无奈。

阅读下一篇

返回红网首页 返回阅读频道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