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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万华岩

来源:长沙晚报 作者:谢宗玉 编辑:王进文 2018-04-25 09:19:57
时刻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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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了那道白练般的瀑布,万华岩一下子变得灵动神秘起来。乍眼望去,还真像一条矫健的白龙从幽冥的洞口冲天而出。

  洞口有湖,水呈碧绿,似深不可测。花霰似的飞瀑轻灵地扑下来,像击在硬质的碧玉上,溅起珍珠般的水珠儿在光洁平滑的湖面上滚开去,滚开去,然后在不经意间,莫名其妙消失了。

  风因瀑生。站在湖边,雾风扑面。热情的阳光像情人带火的舌头,刚把全身每一寸肌肤舔得熊熊欲燃,绵密的水雾这时兜头泼下,那种沁凉,就像情人娇嗔的目光,顿时让人精神一振。抬眼去看,就见七色的霓虹将飞瀑环匝起来,恍惚间,飞瀑就不再是飞龙,而是刚出浴的情人,她一个旋转,柔曼婀娜的身姿就高高耸出水面。而我在她的裙风裾舞之下,溅了一身醒神沁骨之水。事实上,在飞瀑的旁边还真有一座汉白玉的美女石雕呢,也许是她促成了我的幻觉。

  入洞,把花花绿绿的世界抛却,向纯粹的黑暗进发。目一时不能视物,只听到水流之声在耳畔响起。心里头有一种回归母腹的伤感,那是一种温暖的伤感。凉凉的阴风掠过脸颊,像母亲慈爱之手。人影憧憧,进入了梦的故乡。逆旅的疲惫和尘世的伤痕渐渐从身上剥落,盈盈一握的,只剩下初来世时那颗纤尘不染的心了。

  灯逐渐亮了。彩色的灯光把另一个洞天推至眼前,冰冷的石头居然站成了一个繁花似锦的世界。惊呼!感叹!唏嘘!洞外的那一片天地迅速从脑海远遁。洞内的一切很快就熟稔起来,仿佛我多少世轮回都是在这石洞度过的。而这时重来,只是将记忆复苏。

  石田、石幄、石帷、石柱、石兽、石人、石花、石树……有多少千姿百态的景象,就有旁边男女导游嘴里多少牵强附会的传说。水,在时隐时现的阴河里嘎嘎笑着,笑得我满脸绯红。

  真是的,洞是什么时候就有了,而人又是什么时候才出现?导游把石洞里的一切比作人类的这这那那,是何等的可笑!若真要将人石相比,那也只能说人如石头,而不能说石头像人。也许在外面世界还是一片混沌的时候,大自然泣鬼惊神的艺术家——水,就开始了洞的构造。它冲啊冲,雕啊雕,叠啊叠,涮啊涮,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大刀阔斧与精雕细刻共举,挥毫泼墨与白描工笔并存。

  多少年过去后,洞外懵懂的一切才有了美的奢求,然后植物就依照洞内的石头长成了树的模样,开成了花的模样,结成了果的模样;然后动物就依照洞内的石头长成了兽的模样、禽的模样、鱼的模样;然后人也依照洞内别具一格的石头选择了自己生长的方向,才成了我们现在的样式。再然后他们依照大洞造成了大厦,依照石柱建成了高塔,依照石幔织成了绸布……依照洞内种种图案,谱写出了人类灿烂辉煌的文明。洞外整个花枝招展的世界,只是洞内景观的一幅放大图而已。

  你还敢说溶洞里的岩石像什么吗?

  水流潺潺,从石缝里以种种出人意料的姿态注入脚下阴河。亿万年过去了,它们的身影和笑声还是那么爽朗,那么年轻,那么富有活力和生机。它们成了亘古永恒的惟一。而我们渺小的人呢,却如匆匆过客。《坦山劝农记》碑文尚在,而立碑的南宋太守却无影无踪;“紫雾成文宜豹隐,碧潭嘘气有龙眠”的诗句流传至今,而作诗的明代才子却尸骨无存。

  立于洞中,我不由得有了李白的“人如蜉蚍”之叹。“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如果依照唐代诗人张若虚的追问,我就不知这个石洞是在哪朝哪代,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首先闯了进来?而当时的石洞又是以一种怎样的情怀接纳了这个自然之子?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忍不住吟哦起来。

  从天窗似的洞口爬上山颠,天风徐徐从北而来,无限怅然漫上心头,一时眼角簇泪,竟不知今夕何夕!

  谢宗玉,七零后,湖南安仁人。一级作家,湖南省作协副主席。曾出版《与子书——作家父亲写给儿子的情爱经验》,少儿文学作品集《涂满阳光的村事》,电影随笔《时光的盛宴——经典电影新发现》等十四部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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