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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诗|周逸峰:在春天,我总能突然回到荒凉

来源:红网 作者:周逸峰 编辑:王嫣 2016-04-27 09:5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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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逸峰,70年代生,邵阳人。媒体工作者,写诗。

  在春天,我总能突然回到荒凉

  有人弯腰,弄得满脸是泥

  有人背着包裹,年复一年

  背叛故乡

  只有我无动于衷,继续朽着

  春天与我何干

  我只是秋天里遗落千年的一粒瘪谷

  早已鼓不起圆鼓鼓的勇气

  大风吹斜的村庄

  父亲长眠于此,不再咳嗽

  总有那么一刻,村庄是红润的

  悔恨被抛在一边,我终有一天

  戴着帽子安心地回乡

  童年,童年是次冒险

  大风灌满河流,乌云笼着屋檐

  我大步流星赶到家中

  低低的怒吼撞击着门窗

  在春天,我总能突然回到荒凉

  荒凉一如秋收后的村庄

  在春天,我总是突然爬回谷仓

  拾起一粒谷子端详

  就像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模样

  在春天,我总是突然想流泪

  躯体被研成糟糠

  灵魂在放声歌唱

  只有回到故乡

  我身上才爬满久违的春光

  就像那些故去的亲人

  一个个跟着我

  与我亲切地拉着家常

  大地辽阔,春天绵长

  那一刻,我用尽一生的力气

  狠狠地把自己的骨骼撑开

  故土肥沃,春风丰盛

  在田地里,与哑巴兄弟

  抱头痛哭

  谁这时孤独,谁就永远孤独

  雨夜

  整个夜晚被雨充满,这丰沛的雨水

  就像一个勤劳的主妇

  不停地洗刷着久置不用的器皿

  让我的内心整洁

  让我的内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一只扑窗的小小飞蛾,我没有理由把它抛弃

  我们都是夜的孩子,夜深如海啊

  摸一条路湿漉漉地上岸

  雨夜中走着有家不归的人

  雨夜中坐着整夜不眠的人

  沦陷的废墟里,那一贫如洗的人

  也要缅怀起黄金般富足的日日夜夜

  如今他缩在世界荒凉的一隅,喃喃自语

  “大地啊 是你收容了苍天的泪”

  灯盏次第熄灭

  谁是那勇敢亮下去的一盏,像种子

  深埋在夜的湿土里

  像爱情,坚守在情人的眼中

  手捧火焰般的幸福而泪眼婆娑

  不再相思,不再提着一把雨伞望着窗外

  并默念一个人的名字

  粮食

  粮食到了秋天就要离开故土

  被汗水掩埋过的土地只剩下稻草人

  粮食比那些沾满泥土的双脚走得要远

  一路上用自己的光芒把自己照亮

  也把城里的眼睛和胃照亮

  关于它的身世却从没人提起

  我们大口大口地吞吃粮食

  在这之前,我们不辨泥土酸碱

  不会看云识天气,我们所做的仅仅是把它

  从粮店背出来,有时

  还要嘀咕一声:这粮食

  其实,我们吃掉的是农人的骨肉

  吃掉的是田地的事业和爱情

  粮食的光芒其实就是逃逸

  粮食的成熟其实就是伤口

  黑暗的谷仓,其实就是一口陷阱

  它轻易夺去了农人一生的善良

  月亮

  谁高居天庭却又不忘把恩惠赐给大地

  旷世的一意孤行的月亮

  人间多少颗头颅为你把脖子望酸

  今夜我察看生命并翻出羽毛下的伤口

  月亮,你俯身下来与我倾心交谈

  白衣裳下沉默的灵魂卸下了一生的重量

  谁是鸡鸣时出发永不复归的人

  谁是半路上遥望远方却又回望故乡的人

  谁是最忠诚的田园牧歌守望者

  月亮当头啊

  谁为谁哭哑了嗓子

  谁为谁坚守着最后的忠贞与美丽

  谁缝补了这破碎的水银,戴在了浪子的头上

  岁岁年年

  有多少事在月亮下发生

  有多少人感恩于月亮豁达的光芒

  有多少相恋的人在草地上抱头痛哭

  明月高悬

  照出生命的空旷与黑暗

  幸福因为突如其来

  生命与它交出了卑微的泪

  身世

  坐在山坡上牧羊的乡村少年

  心事浩茫的少年

  你把羊关进了羊圈

  把牧鞭交给了谁

  你爬过了那座山

  又去了何方

  总想着,幸福在山的那一边

  坐火车到一个美丽的城市读书

  拿起了笔却画下了山

  山上的一群羊,牧鞭在一个少年的手中

  却始终没有落

  一个乡村少年在城市放牧着自己

  牧鞭在乡下父亲的枕头下

  好几年没甩了

  我替我自己甩着

  啪啪

  灵魂的羊群齐刷刷地抬起了头

  我当然不是那个讲谎话

  说狼来骗取人们善良的孩子

  我只是一个诚实的乡村少年

  在城里也不讲狼来了之类的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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