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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王子公主乐园的诗意童话

来源:辽宁日报 作者:陈卫 编辑:李子璇 2016-04-27 1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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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这样一个上世纪后半叶出生的读者记忆当中,能记住的童话书乏善可陈。《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是我最初对森林、河流、飞鸟、走兽等发生想象的童话,王子与公主的邂逅成为童年时期的爱情梦幻。国内的童话有《神笔马良》,渴望自己也有一支能画万物的笔;读《宝葫芦的秘密》,源于对物质匮乏产生的强烈愿望;《小灵通漫游未来》使我憧憬通过科技改善生活,收获桌子那么大的西瓜,用锯子切开,填饱我们总是感到饥饿的小肚子。
  
  在我看来,因儿童而写,围绕儿童认知写,表达儿童心愿的故事就是童话。因此,看到小山的童话《冬天的菜园子》,有些惊喜。童话,除了写王子、公主和儿童乐园、物质梦想外,还可以写日常生活,有趣且充满诗意。
  
  小山是近年来活跃在童话世界的作家,原名贾秀莉。上世纪80年代,她在辽宁大学历史系读书时,已是校园诗人,出版过诗集《逆光的孤儿》《那拉提诗篇》。自鲁迅文学院第六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习结束后,她主要的创作转向童话,出版的童话集已有《菜园子童话》《听话的卡米啦》《燃烧的岩石》《南瓜车童话系列》《露珠小孩》等。
  
  《冬天的菜园子》的故事发生在紫紫村,这个美丽的村庄名,使小山的童话远离王宫、战争,回归田园。更有趣的是,这里的居民非人非动物,而是人们再熟悉不过的日常蔬菜与昆虫。可见,她想把童话写得与人世相近。她把每一位读故事的人,当成自己的孩子,或是小朋友。她重视与读者交流,比如她这样介绍主要角色:“它们是青菜虫、毛虫、蚂蚁,这些不算小的家伙,你常见到它们。对吧?”似乎她不是在写作,而是在与读者聊着天,讲着引起“你”兴趣的话题:“但你却不一定听见它们说话、哈哈笑、翻跟头、互相打斗。你更不知道神奇的露珠小孩、青菜男孩生活在它们中间。”
  
  除了亲切的语调,她将我们于生活中熟悉的人物性格特征,与植物和昆虫们巧妙结合,使读者产生新奇感。“灰袍地魔、发疯的母毛虫以及像蛇一样有害的拉拉秧也在园子里,你是否听说过?”这种提问式的介绍方式,既有点像节目预告,把潜藏的故事线索露出来,又与读者产生互动,引发好奇。她幽默地给爱做梦的土豆,取名为李白,因为妈妈土豆秧子,希望它是个诗人,这种把历史文化与想象混搭的效果,容易获得孩子们的好感。不难看出,小山精通儿童心理,又洞察生活。
  
  小山是个诗人,在童话中,诗意的场景描写成为她的拿手好戏。比如她写菜园子下雪:“天上一定是有一只洁白的大鹅的。她把多余的羽毛丢下来,所以,鹅毛大雪往大地上飘落”。居民们对雪花的想象与提问,不仅诗意化,而且将一般文学作品中可能有的冗长的人物性格和背景介绍简化了。她让每一位居民的提问里都含有自己的经历与认识:红苹果问“雪花像蒲公英的花儿吗?”最小的土豆问“雪花像羊羔身上的羊绒吗?”圆葱问“雪花像是菜农手里的农药吗?”萝卜说“雪花应该像蛾子翅膀上亮晶晶的颗粒吧!”蚂蚁M与K是一对恋人,“雪花,我想,是像流星雨。你说对不对,亲爱的?”这样,在提问中,读者基本看到了每位居民的性格。
  
  童话不是所谓先锋小说,它不以追求深刻思想或独特技巧为写作重心。它的写作目的相对简单明确,让小孩子通过阅读,了解简单的事理。因此,在故事中,小山不停留于使用低幼儿童的话语,而是对童话写作进行了某些突破。尽管她采用儿童的思维方式,让想象世界中的动植物都与人一样,会说话,有人物的表情与行动,但她善于把成年人的遭遇转换成儿童或青少年都能理解的故事,将不张扬的智慧,隐藏在感悟的深处。比如,老白菜给菜窖里的居民讲故事,那些故事涉及到单相思、相爱、奉献、上帝、生命等成年人常常探讨的严肃话题。参与话题讨论的竟是圆葱、青萝卜、土豆、白菜等,还有蚂蚁等。它们各具人类的性格特征,有如我们所处世界中的万千生命。贝贝是有保护意识的圆葱,他用辣味对付讨厌的人。小土豆迪迪不喜欢生气,她安慰贝贝,不要去想菜刀的事。青萝卜妄自尊大,蛾子曾疯癫地喜欢他,他看不上。迪迪站出来,勇敢地指责他不配拥有爱情。这些溢出人间情感的童话,即使成年读者读了,也会兴致盎然。
  
  这部作品最精彩之处是主题呈现。它好似一个套曲,层层推进,给读者以精神启迪。情节并不复杂:冬天来了,菜窖里多了一群居民,他们是白菜、土豆、青萝卜、蚂蚁等。菜窖经常有梯子放下来,菜农的儿子挑选各种蔬菜,把他们带出去。为此,有些居民恐惧,有些沉着。童话想要表达的是如何在黑暗的地窖中度过恐慌的时刻,如何“用希望战胜恐惧”?——爱,只有爱。
  
  童话中众多的居民,各有特点,也有动人的故事。比如,作品中的灵魂是老白菜,作者把她描写成一位经历风雨,见多识广的长辈,极富爱心。当看到居民们为离开菜窖的命运而悲观时,她劝慰他们,不要把菜农当刽子手,菜窖外面有绿色。为缓释居民们对爱与生存的恐慌,老白菜坦露胸怀,讲述自己在春天的故事,对另一棵白菜产生的微妙感情,虽然最后她成了“一棵思念的老白菜,进入到地窖里”,但她仍然觉得一切更美。她将自己的体悟告知小土豆,“没有一种爱是毫无结果的,只要真的爱了,就会留下种子——尽管有时那种子小得肉眼看不见”。
  
  然而,爱不是不要回应的,相爱者之间,彼此需要欣赏,她以园子里的蛾子为例,认为“相爱才是有价值的。比如我,绝不会爱上一个理都不理我的大萝卜,白菜和萝卜会有什么结果呢?”作者通过老白菜,传递了对爱的多重思考,爱的基础、动力、作用及其理性等。
  
  这棵善解人意并善于思考的老白菜,在小山笔下,就是爱的存在。
  
  作品中,植物与植物之间,昆虫与昆虫之间,有的存在爱情,有的存在友情。因为它们身上被赋予了人类独有的情感,故事也映照出人类世界。蚂蚁K,对于他那多嘴女友M总是处处善意提醒,女友M,为了K,从树梢来到地面生活,这种相互尊重理解、宽容善意的爱情,是人间所求。土豆迪迪发育不良,细胳膊细腿,只有纽扣大,性格软弱,胆小,老白菜给予她母亲般的关怀,使一个生命孱弱的土豆,获得了最大的生存信念。这样的爱,从作品中散发,自然能够寓教于乐。
  
  如果说菜园子象征着自由自在的生命状态,象征往事的发生地,那么,冬天封闭的菜窖,象征着自由受限的困境。如何摆脱困境,克服生存的恐慌?小山用了老白菜,作为爱的化身与爱的传播者;用了菜农的儿子,作为命运的牵引者,他每次光临菜窖,都给居民们带来命运转机或新的话题;那个梯子,可视为救赎之道的象征。居民若是踏上梯子,可能意味着失去所有,面临死亡,也可能成为生命的种子而重获新生。只要心中充满爱的醇醪,死亡并不可怕,它是另一种形式的复活。
  
  读者有如菜窖里的居民,在成长当中,不免有困惑,有焦虑,有渴望,有需求,他们弱小无助,迫切需要解答。小山的童话,给孩子们一方自由的空间,让他们从中得到心灵陶冶,找到精神依靠,感受爱就像一束阳光,照亮黑暗,绽放诗意。
  
  (作者系福建师大文学院教授、中国诗歌学会理论批评委员会委员)
  
  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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