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
青砖碧瓦白粉墙,执著地诉说古镇昔日的繁华;古庙铜钟镇江塔,深沉地记录着靖港千年的沧桑。沿着青石板路面缓步前行,乌亮的木楼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散发着明清特有的气息。靖港古镇,让我就这样触摸着你怀旧的情。
曾几何时,这里是湖南军事重镇,自古兵家必争之地。那位大唐开国将军李靖,在讨伐萧铣时,驻扎在这宽阔的港湾。茂密得遮天敝日的芦苇林,是他们天然的掩护和军营。勇士们驾着战舟来去如梭,游弋在如玉的水面。我想,那气势恢弘的水上操练图,不逊“沙场秋点兵”。李靖爱民如子、军纪严明的风范,至今还为靖港人所津津乐道,靖港之名由此而生。
微风夹着细雨,轻轻涤荡着远处新绿的田野。走在半边街上,寻觅着太平军大败曾国藩水师的场地。耳畔,已响起雄浑的号角、如雷的杀声。当初,刀光剑影,血腥满地,尸骨累累。这片悠悠绿水,浸染了多少冤魂和无辜?我不敢想像。那些月光如水的秋夜,勇士们是否听到了千里之外思妇们“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的婉转歌声?芦江水啊,你是否听到了靖港人不屈的怒吼?往事如风,一点点斑驳在青砖古板小巷之中,寥落了古色古香的繁华,冷落了青竹荷花的真情。
如果说隔岸铜官的千年窑火确立了全国五大陶都之一的显赫地位,那么,一汪芦江春水却成就了靖港“小汉口”的繁华商埠。提起当年的繁华盛景,当地老人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地处沩水、湘江三角洲地带的靖港,曾经是天然良港,水路畅通,帆影不绝。五里长街灯笼红透,米行伞坊、茶楼酒肆、当铺金行等数百家店铺林立,可谓商贾云集。省垣的盐茶、洞庭的鱼虾、水乡的谷米、宁乡的山货均在此集散,本地的油伞、木屐、火焙鱼等尤为走俏,人们把靖港称为“小汉口”。想来,百年前的清晨,芦江还未从睡梦中醒来,千帆已起锚待航了;日暮,晚归的渔船在艄公的歌中,满载而归。深夜,嘈杂叫卖声声不绝,如潮人群久滞不散,天上即使没有星星,地下已是万盏明灯,照得半边街如白昼,芦江也白亮亮的一片。“船到靖港口,顺风也不走。”小小的镇竟聚集了三万人口,五湖四海的人们在这个风水宝地生生不息。
1957年,沩水下游改道和拦河堵坝,靖港水运优势已不复存在,靖港一日日沉寂在回忆之中。褪尽脂粉的古镇,是怎样一种平静呢?
当繁华沉寂为历史时,古镇挥挥手,不再过问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俗世。古镇还原了质朴沉静的真面目,变成了一犁风雨一犁野谣的村庄。日又一日,年复一年,沉静悠然地度过,平凡得如村老野人一样。古镇,这位智者,就这样笑面人世炎凉,不问名利纷争、恩怨是非,风轻云淡。连那一江芦花、满地诗篇,也宠辱不惊地笑看江涨江落、人来人往。青藤红花爬满了白粉墙,在风雨中张扬着古朴和美丽。空落落的宁乡会馆里,雕龙刻凤的戏台,厚实的梨木桌椅,沉寂的古棋鱼池,沉淀着昨天的繁荣。高大的宏泰坊,红漆铜环深锁,曾经的欢笑和歌舞无可听闻。
靖港是时间的迷宫,凝望那琉璃彩瓦、画栋雕梁,仿佛凝望的是历史。其实,凝望的是时尚,数百年前的时尚。走过一条条静谧幽深的青石老街,仿佛穿越的是寂寞,其实,穿越的是繁华,明清盛世的繁华。抚摸那褪色的门楣、模糊的雕像,仿佛感受的是粗朴,其实,感受的是精致,是流金岁月、风描雨绘的精致。戏台上水袖翩翩,戏台下叫好连连,倾情演绎的不是时光的流失,而是历史与现实的完美缝合。是谁在水边悲喜交集、悲恻缠绵呢?草长莺飞,年华暗换,又有谁人来知晓?
这就是靖港,千年一梦的靖港。今天,我专程而来,只为见证今时的雨滴敲打的街道,只为猜测古祠深宅背后隐藏的几许红尘无奈,只为聆听那芦江水缓缓讲述古镇的前世今生……
美文|雨滴敲打的街道
来源:长沙晚报
作者:蔡英
编辑:王嫣
2016-05-23 09: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