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仕平
一个疏忽,我的眼睛便脱离了健康轨道,红肿、干涩、胀痛,忌惮光、热、风,无论哪一项刺激了视网膜,泪水忽一下就冒出来,演技再高的演员怕是也没有我的泪水这么来得快。看看周围的人,一个个满脸灿烂,两脚生风,我则汪着两泡泪水,多煞风景啊!
为了阻挡光热风的侵袭,配了一副眼镜,镜片是透明的,流泪的症状才稍微有所缓解。这眼镜一架居然带来了意外的效果,脑子似乎凭空生长了一堆学问,似乎连胡须都挂着知识,唬唬陌生人是没有问题的。但眼镜易丢,好几次鼻梁上架了眼镜出去,却忘了架回,到底落在了哪里,想不起,又得去眼镜店买新的,一来二去,眼镜店的售货员都不说您好了,而是用“又来了啊”四个字来招呼我。
这两只病眼,医生没少看,药物没少用,终于见到了一点疗效,我才得以稍稍舒展,现出一圈小小的亮光。除了药物治疗,多看看绿色吧,医生这样叮咛。不必走远,也不想走远,打开居所后门就是一片撑开的绿,一棵20岁的银杏树枝叶繁茂占据后院一大块地方,将一片温润和阴凉撒在空中,拍在地上。走近银杏树,和它长久对视,默默地与它交流,融在温润的世界里,聆听绿的心跳,感受绿的气息,和绿一起度过一段又一段静谧的时光。
大自然孕育出来的精华不仅能带给人身心的抚慰,还能深入肌肤和骨髓,将人引向超然于物外的宁静,如同灵魂得到了洗礼,我的眼前是澄澈的坦荡,是具有厚重感的透亮,是行云流水般的吟唱。如此的关注和殷勤,银杏树似乎也有了感应,尽量将一些枝条低下来,再低下来,以便让我更加真切清晰地凝望。
我曾简单地将银杏叶的颜色定位翠绿色,认真地看过几天后,我对之前的认定产生了怀疑,绿色是真,那么沉厚的绿,似乎在静静地回流。翠绿说终是不妥,一时之间,又没有找出合适的颜色,颇是纠结了一阵。反正闲着,随手采摘一片叶子带回书房,对照电脑里的图片比对揣摩,才确定为墨绿。墨绿,意味着厚重,意味着沧桑,意味着岁月,这种古老的树种,它不具有墨绿之色,说不过去。
看多了,又觉出银杏树许多与往日的不一样来,我甚至嗔怪自己,以前也是常常这么凝视银杏树的,为什么就没有看出端倪呢?这时我发觉银杏树虽无垂柳的纤弱,但也不乏潇洒和飘逸。它的枝条非常舒展,绝没有那种压抑的委屈,互相之间极少串门纠缠,尽量不挤在一起,彼此牵连着,又是独立的,最会利用空间,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些。枝叶扶疏,层次感极强,这是一种艺术的层次,自然而成,这样的生存状态和生存智慧已经足以令人佩服了。
枝条又是一串串的,被密密实实的叶片裹挟,使得枝条丰满而圆润。一根枝条,软软的伸得老长,好像不胜托举,嘟的一下,如同抽去了气力,再也不能举起,斜垂下来,似乎就要掉到地上了。来一阵轻风,那些枝条腰肢一摆,摆出一片赏心悦目的绿,似有暗香袭来,我的心随了那暗香微微地动。
闭了眼,很多枝条,我都能说出它们的形状和所处的位置,它们的样子,怎样搭着叠着,怎样舞出一阵清风。它们一根根看似柔软,却又透出一股执著坚韧的力量。没有一根盘虬,没有一根弯弯绕绕,如率直的不设防的人性。丰盈的绿里,藏了一个黑色的点,那是麻雀的家,小麻雀总是离人的住所很近,它们身上泅染了太多人的气息,难怪人们亲切地称呼它为家雀。
书房离银杏最近,它的枝条几乎能抚摸书房的窗户,当枝条轻摇时,窗外绿意清新鲜明,这样的清新最容易变成影子,一碰上阳光就会走近窗户,来到室内,爱怜地将我笼罩,心润湿而阴凉。窗临这样的绿色,那就沏杯茶吧,好的有银峰,次的有毛尖,看茶叶轻歌曼舞,看茶水吸纳天然色彩,书香氤氲,茶香氤氲,那一刻,时间不会过去,它就停在盈尺之间,停在氤氲里,停在茶里,停在书里,停在我的心间。
去年,我就存了念想,想在今年看到银杏花开,但却与花期失之交臂。不仅是我没有看到花开,村里有一位老人,他可是一辈子没有看到银杏花开,他说银杏半夜开花,天未亮就落了,怕人,只有特别幸运的人才能看见银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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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长沙晚报
作者:贾仕平
编辑:王嫣
2016-07-04 11:1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