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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洞庭湖:乡愁生长的地方

来源:湖南日报 作者:刘平 编辑:李子璇 2016-07-08 09:4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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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平

  家

  我的家是洞庭湖畔一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所在。如果将洞庭湖比喻为一棵横陈的大树,万家灯火就是无数栖息于斯的鸟巢。鸟巢中不乏豪门,而我家依然是鸡鹅为伍、禾藕做伴的小院小户。

  沟湖密布的洞庭泽地,到处都是孪生的景致。我们像鸟儿放飞,母亲没有要我们飞得多远多高,只叮咛记得回家的路。感谢洞庭湖水的慷慨,给了我滋润生命的碧波。我们如随风潜如夜的种子,在锄头与镰刀的锋刃上萌芽拔节。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只要有家的念想,哪怕是落草的凤凰,也一定有打鸣的力量。挂在屋檐下的葫芦,是农家的风铃。我们青涩的欢歌,以及风雨交加的哭泣,早已随阴晴圆缺化作葫芦斑驳的光影。风儿吹过,总能听到葫芦的乡音。禾场上的一炉火,烧得那么酣畅淋漓。夜,如此的黑;火,如此的亮。他是我们小户人家冬日最气派的灯笼,挂在开心的眉宇下。

  我要告诉远行的孩子,人生就是从一个个小站出发。家再小,有爱的地方,他就大。世代流淌的血脉,就是家不灭的护城河,守望归来与出发。

  芦苇

  秋日的东洞庭,如古城巴陵洒下的一张渔网,清秀而不失丰盈。一丛丛的芦苇,破网而出,任素雅的苇花褪去秋风的萧瑟。

  这是秋阳普照的午后,我走近巴陵城洒下的水网,仿佛摇身一变的鱼儿,与芦苇尽欢。多年从洞庭湖旁经过,有时脚步匆匆,有时湖水泱泱,从未过多留意与湖水为伍的芦苇。春天的柳,夏天的荷,秋天的蟹,冬天的鸟,占据了洞庭湖的封面,不曾有谁倾心于她。其实,洞庭芦苇是历尽风浪的水中竹子,她落子于湖水,布阵于四季,做热闹中的隐者、寂寞时的风景。不识字的她,将自己化为纸张,垫高求知者的肩膀。她纤弱,却如翠竹,从不屈服于狂风暴雨。

   过水丘

  春末夏至,田野里的秧苗像疯长的婴儿,张开嗷嗷待哺的嘴,呼唤母亲的乳头。她渴盼丰盛的乳汁,填饱小小的肚子,然后如可以自由游弋的水鸭般,牵着蓝天白云的倒影去旅行。

  然而,她脚下的土地,现在却没有了诗意的清波。泥土湿润而清新。阳光从禾苗间筛落下来,留下斑斑光影。有经验的老农知道,这叫晒田,防止秧苗患烂根病。晒田的关键,是保持土壤适度的水分。夏至太阳越来越足,有时田野的水分蒸发得快,就要让一场水从渐渐干枯的稻田迅速流过,称之为过水丘。于是,平时不相往来的田坎被挖开了缺口,一下子就成了一张网。有经验的管水者,用闪亮的锄头挖开高处水渠的堵口,清澈的渠水依了水往低处走的古训,一头扑进田野。各自人家守在自己家的稻田旁,看由急变缓的水,喂好了秧苗。按七分饱的道理,储藏必要的水分后,水就别过禾苗,开始下一场旅程。

  看过太多的水漫金山,我独钟情于过水丘的微澜。由青而黄的禾稻,也一定不会忘记那深情一约中七分饱的道理。那是受益终身的生存法则。

  大灰鹅

  深夜,洞庭湖腹地的村庄,三三两两的人家坐落在湖旁田间,闪闪烁烁的灯火如稀疏的星星,显得几分神秘而空旷。

  我在这夜色中睡去,除了拂地而过的风声外,世界已是万籁俱寂。突然,户外的鹅屋里,几只灰鹅发出清亮的叫声,压过了风声。我披衣起床,但见鹅屋并无他物,环顾四周,也不见异样。我复又上床睡去,虽然鹅声时时唤起,我的梦却潜水般于换气后又进入潜意识状态。早晨一起来,我就询问母亲夜半鹅声的原因,母亲说,这几只灰鹅已喂养几年,每晚的鹅叫,不仅吓退了老鼠、狐狸等野兽的袭扰,也让心术不正者不敢轻易接近这孤独地位于田野中的屋舍。

  可爱的灰鹅,原来你是可爱的更夫,一声引来众声唤的鸣叫,是我记忆中敬佩的打更声,让乌黑的乡村夜空变得明亮而安宁。

   老镇

  我在老去,老镇却愈发青春,仿佛返老还童的魔力,为我打一道千年哑谜。

  依镇的小河也许还记得我的纵身一跃,小河就做了我的腰带。高耸的牌坊是我记忆中仰视的高度,一道道石刻扶着我攀援而上。私塾的教堂被装进古井,走多远我都不会饥渴。被雷火烧去大部分的银杏,依然以秋天的金黄,晾晒着发霉的雨季。一拨拨红男绿女,笑着喊着摸着古镇,古镇开心地乐着,时光剥落的青苔,被人们当着美丽的花朵,插在故事的水瓶中,与君子兰一同生长。

  青石铺开宣纸要我写下谜底,却只有鬓霜滑落如墨,顺着斑斓的石缝,留下一个刻于牌坊上的“归”字——古镇归来,我自归去,归去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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