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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一九八四》:80后,开始回答自己的问题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张玉瑶 编辑:王嫣 2016-07-23 10: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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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于一九八四》郝景芳 电子工业出版社

  张玉瑶

  郝景芳在获得科幻作品雨果奖提名之后,接着推出了一部现实主义向的小说《生于一九八四》,多少令人有些讶异。不像提名作品《北京折叠》里那样的普世关怀,在这部不等同于自传的“自传体小说”中,她将目光投注于包括她自己在内的80后一代人的内心困境,或者说,更加泛化的人类焦虑。

  一九八四,乔治·奥威尔让这个年份成为了一种世界性象征。于奥威尔是未来,于后来的人却是既定的事实和别无选择的生活。诚如郝景芳在后记中所敏锐感知的,“现实和小说有非同一般的相互映照,它们似乎不同,但又有着内秉的亲缘关系。它们是最远的距离,却又在某处有着亲如兄弟的相似”,奥威尔的象征意义,已早在若干年前就提醒了肉身周遭的危机四伏——这一点,和具体的年份无关,和人类永恒的困境经验有关。借用郝景芳的话,乃是一个类似于“平行宇宙”的装置。

  于国家而言,一九八四自然是能够被载入史册的一年,一切都在疾风骤雨的变革当中:城市开放、口岸开放、企业改革、银行改革、奥运会上的第一枚金牌……这些事件性的要素,在郝景芳笔下以各种方式和符码被一一表述,并直接间接地影响了女主人公“我”(故事中名为“轻云”)的家庭结构和情感结构。父亲是时代弄潮儿,趁着改革开放的潮流去国,而那股名为自由的潮流,在二十多年后依然能够波及下一代,让她在现实中难以做出脱离束缚的选择,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但正是在这种焦灼窘迫的夹击之间,一代人才能慢慢找到自己的路。

  当这样一部作品呈现在眼前时,人们或许会蘧然一惊:80后,这个被指认为“年轻人”的群体,在蹚过不知所云的悲伤河流和旖旎绮丽的玄想花园后,已不知不觉间步入了能够书写己身历史的阶段。尽管依然有不少年轻写作者在用温热的鸡汤来麻痹和回避,但在直面成长及其社会性的层面上,业已形成一个值得关注和肯定的写作群体,叙述自己的心灵成长史。很长一段时间以来,80后乃至90后被贴满了种种标签,他们的思维情感在某种程度上是被轻视的,往往被当做后青春期的呻吟,但跋涉于更加崭新、更加歧路丛生的生活密林中,他们面临着种种新的问题与迷思。而之于此,50、60、70后的现实经验和书写路径都是不适用的。这一代的当代史,终究还要这一代人自己来书写。这一代人的问题,终究还要这一代人自己给出答案。

  在这个维度上,郝景芳们的思索和写作展开了意义。不同于张悦然、周嘉宁、颜歌等80后作家倾向于从感性层面上去切入这一代的经验,再如剥洋葱一般细腻地层层剖开,理科生出身的郝景芳更加理性,常常让她的主人公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选择从“问题”去直直切入现实(清华物理系本科、经济学博士、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项目主任的背景,也让她先在地对于社会和自身有着一个特殊的视点)。小说中的主角“我”一直困惑于自己想做什么、如何才能找到真正的自由(在这个层面上,父亲的去国和母亲的固守分别形成了“我”的两个参照系),这样一种问题意识贯穿始终,这不免让人想起五四时期流行一时的“问题小说”。那一代五四作家们在小说中,探讨着一些自古以来从没被探讨过的问题,包括生活意义、社会正义、性别平等、纲常伦理等;而到了郝景芳这一代,则仿佛和当年这些前辈们形成了遥远的互文和观照——一个向未曾有的新社会,总会是一个歧路丛生的问题社会。二者探讨的同样是“向何处去”的问题,但所不同之处,大约是五四一辈着眼于大时代中的家国社会,80后一辈更多着眼于小时代中的个体存在。毕竟时代不然。

  在经历过家庭的分道扬镳、爱情的虚无缥缈、无意义工作的乏味后,郝景芳为“我”找到了解答的方式,即将重心投入经济调查研究,去关心历史上和现实中的中国经济问题——至此,至少从经历上,作者郝景芳和笔下的叙事者合为一体。一直追寻的“自由”不是流浪,不是纵情,不是开客栈,没有归之于任何浪漫主义的形式,而是以异常脚踏实地的方式实现的,这大概也是郝景芳在探讨这一“向何处去”问题时所尝试给出的回答。这一回答未必圆满,更未必放之四海而皆准,但是可行的,且负责的。值得注意的是,在全书中,郝景芳还插入了五个游离于情节叙述之外的章节,偏向于心理学和哲学层面,令“我”在一片不知时间空间的空白中自我发问和回答,也呈现出这一代人内隐的认同焦虑。

  作为一位新作家的一部新作,《生于一九八四》在一些地方难免会显出青涩,但其书写的自觉、文字中的哲思和问题意识却值得赞赏,成为80后在探索社会、自我的道路中的一处留痕。令人更加在意的是郝景芳自己。年少时获得新概念作文一等奖,成年后获得雨果奖提名,对于任何一个年轻作家来说,都是一个不低的起点,令人相信她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好。但她在微博中声明,她不会离开她经济研究的本职工作,以后也不会做一个全职作者。显然,她已经找到了对她自己来说更有意义的人生,是在这样一种深思熟虑的体认之后,她方才绘制出了属于她那一代人的生活图景。

  They are watching you。奥威尔所言,在任何时代,于任何人都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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