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园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读透《仇焱之》这部书。但是，我想巨国青写这部书确实为了所有人。它既是给收藏界写的，也是给文学界写的；既写给阅历丰富的知识分子，也写给奋发励志的青年；既写给中国，也写给世界。尤其书中多处涉猎的关于古物鉴赏的知识，已远超越文学作品的范畴，如此一针见血的鉴定秘笈及丰富的美学评论，让我翻开没几页，就意识到这将不是一次单纯的人物故事的阅读，还将是一次饱览中国古代艺术品之美的旅行。

　　苏联小说家米哈依尔·肖洛霍夫认为：“写作的困难和乐趣，在于被写者和写作者的历程太相似……”在这部书中，你会看到作者身上存在着和主人公同样的对艺术的“灵性”。

　　我步入文博界已三十余春秋，期间也曾出于喜好或工作需要发表过一些文物方面的学术论文。正是因此，我几年前无意中注意到了“巨国青”这个名字，因为当时我们的文章发表在同一期杂志上，大概是这个姓名有些特别，三个字孤傲地挺立着，显示出桀骜不驯的气质。于是我读了“他”写的关于元青花瓷鉴赏的文章。然后，我必须承认那真是一种纯净、滋润的精神享受，你会从“他”的娓娓而谈中发现“他”是那么心甘情愿地奉献出自己的经验和知识来成全别人，提升他们的美学情趣。我一直记得这样一句话：“天才固然可贵，但假若做不成天才，不妨先做培育天才的泥土。”而巨国青，从其文章可判断是一个极具艺术天赋的人，而且以踏实的作风做学问，以谦恭的态度对世人（文如其人，一个有经验的阅读者很容易就能从文章判断出作者的品格）。从那以后，每看到巨国青的文章，我都要细读慢嚼。渐渐总结出，“他”的文章之所以令人耳目一新：在于“他”看待古瓷的角度跟常人不同，而且文字丰富多变，深入透辟。后来我又从文博界及其他场合听到过这个名字，多与青花瓷联系在一起，似乎“巨国青”已成了青花瓷的符号。可惜从未有机会谋面。

　　不久前，一位同事跟我谈起《仇焱之》这部书。我赶忙找来读。映入眼帘的“巨国青”三个字让我欣喜不已。而书后的作者照片，让我大吃一惊！微笑的眼睛，粗长的发辫，娴雅的神态……没想到我心中的那个“他”竟是这样一位弱女子。而她究竟靠着怎样的才华和毅力完成了《仇焱之》这样一部百万字的巨著，做了一件迄今在整个收藏界都绝无仅有的事。

　　仇焱之是国际收藏界的一个代表。我刚踏入文博界不久，就在上海博物馆见到过他上世纪捐赠的藏品。据该馆陶瓷组的人介绍，上百件古董瓷器，件件都是精品，其中不少件堪称国宝。不过由于仇焱之在四十年代移居海外，尔后又走遍大半个地球，所以我对于他的生平了解都是些碎片式的传闻。我第一次知道他的英文名字“爱德华·仇”，是在上世纪末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举办的亚洲艺术展上，展品有来自中国的青铜、石像、唐三彩，瓷器等。当时馆长指着一件南宋官窑青釉琮式瓶说：“这是全球四大收藏家之一——爱德华·仇先生的旧藏。”我从身边几位纽约收藏界名流的惊叹和低语中，猜出了这个名字背后隐藏的某种意义。对这种意义的阐释：巨国青在《仇焱之》中通过真实还原1952年仇焱之在纽约金马洋行举办的明瓷展给出了确切细致的答案。杰克.伦敦说：“要在傲慢而挑剔的美国人那里获得赞同，首先要显出你的适应性，并学会征服……”不错，当时爱德华.仇就是在这种看似和平而实际隐藏着各种敌意和挑衅的威胁中，不断调整着自我。这种本能源于他对祖国传统文化的自信，源于他千里迢迢带来的展示这种自信的艺术品！正如书中美国收藏家波斯威尔对爱德华说的：“一个人的灵魂决定着他所从事的事物的面目，事业是从灵魂深处扎根、发芽、成长起来的，一个真正的收藏家在于到底从艺术品本身里面挖掘出了多强的生命力，并使其协调于表现出来的美感。”

　　关于仇焱之的各种传说，始终在好坏两个层面上摇摆着，重复着。然而他本人却始终岿然不动，是古董给予他如此强大的定力。有时他离她们很远，却似乎能感到她们在召唤他。如果说他是一艘漂泊的船，她们就是他一个又一个的港湾，是他航行的目标，是他精神的栖息地。除此之外，他对她们怀着依赖、敬畏的感情，那远已超出了人对物的喜爱。表面上看仇焱之勇敢而充满挑战的个性创造出来的是一条开拓者的路，但他身上仍有一种中国传统旧式文人的气质，它仿佛一股忧伤的细流从他的日常生活和处世态度中隐隐地、慢慢地渗透出来。仇焱之对“鸡缸杯”的热情是他强烈追求自己对象的本质力量所在，代表着他对精致和完美的向往。

　　关于鉴赏和故事的叙述，巨国青“既身处其中，又身在其外”。作为一个双重角色，一个那些从未面世的珍贵史料的见证者，她竭力使代表现实意义的仇焱之和理想主义的仇焱之的种种内心矛盾和冲突得以呈现。深入其中，你读到的将是喧嚣中的宁静，世俗中的纯洁，幸运中的不幸。

　　《仇焱之》展现了作者和主人公身上那种宝贵的对艺术的“灵性”，以及罕见的托起这种灵性的“力”。巨国青写仇焱之。此乃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