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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一卷云台话郑谷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舒建勋 编辑:李子璇 2016-08-22 09: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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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建勋

  近日翻阅友人送来的《袁州二唐人集》,开篇即是郑谷的《云台编》。尽管这只是一本古籍旧书的当代影印本,但因它的墨香纸润,刻印俱佳,那种从韵致高雅的文献典籍当中散发出来的恒久魅力,依然可以让人得到深切感受。

  郑谷是宜春袁州人。《云台编》是他的诗集,《四库全书》和《全唐诗》都收录他不少诗作。他的一生,经历游学、为官。虽然官至都官郎中,但晚唐社会的动荡使他的一生多在漂泊中度过,最后归隐家乡宜春,在城外的仰山书堂讲学,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今天明月山下的栖隐寺旁,有一块古宅遗址,就是当年郑谷归隐后的读书堂,书堂山也因此得名。

  就像他那个时代的文人一样,郑谷一直怀着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以实现经邦济世理想来体现他的人生价值。然而晚唐政治上的朋党之争、藩镇割据和宦官专权等弊端,使得郑谷的个人命运和风雨飘摇中的唐王朝一样,命运多舛,奔波动荡。今天我们所看到的他那悲凉哀婉的诗作风格就是在这个大的时代背景下形成的。

  归隐宜春后,他所见秀美的家乡山水,清新静谧且不乏温馨。随着环境变化,郑谷伤时感怀的作品内容和基调为悠闲自适所取代。

  郑谷的诗歌,或咏物或别离或感遇,风格清新通俗,轻巧流利,读后叫人赏心悦目,回味无穷。尤其是他所作的那首七律《鹧鸪》,脍炙人口,风靡一时。诗是这样写的,“暖戏烟芜锦翼齐,品流应得近山鸡。雨昏青草湖边过,花落黄陵庙里啼。游子乍闻征袖湿,佳人才唱翠眉低。相呼相应湘江阔,苦竹丛深日向西”。

  资料介绍说,鹧鸪是一种羽色斑斓美丽的鸟,形如雌雉,体大似鸠,因其鸣叫声极像“行不得也哥哥”,古人常借它的啼鸣来抒写迁客孤寂愁苦之状,游子思乡怀亲之情。在诗里,诗人紧紧把握住人与鹧鸪在感情上的联系,咏鹧鸪而重在传神韵,使人和鹧鸪融为一体,通篇构思精妙缜密,郑谷本人也因此被人们称为“郑鹧鸪”。

  尤其值得称道的是,郑谷在诗歌艺术上特别注重字句的锤炼,词语精练传神,具有言简意赅的艺术效果。他不仅诗写得好,且为人谦逊,人们都乐于向他请教。文坛佳话“一字师”,讲的就是郑谷和诗僧齐己的故事。

  齐己在他的帮助下,因为修改了一个字而使得整篇诗作满目生辉。齐己写的那首诗叫《早梅》,是一首咏物诗。全诗笔触含蓄,意蕴深刻,通过刻画梅花傲寒品性及素艳风韵,以艺术上的一种高远境界来寄托诗人自己的理想。对此,齐己他自己很是满意。其中有两句这样写道,“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齐己将这首诗请教于郑谷,得到了郑谷的赞赏,同时又觉得诗作意犹未尽。郑谷说,既然是早梅,那就得突出一个“早”字,众花还在梦里,它却一枝独秀,耀人眼目,把“昨夜数枝开”一句里面的“数枝”改为“一枝”似乎更妥。就是这一字之改,让《早梅》诗眼呼之欲出,生动传神,诗的意境更加完美了,自此齐己诗名显赫天下。

  前不久在西泠印社考察,看到橱窗里展示手卷当中的第一首诗就是齐己那首经郑谷改了一个字的《早梅》,非常亲切。吟诵之余,不觉让人想起了“满招损,谦受益”那句古训。梅花向来以其笑傲冰雪的风骨、沁人心脾的暗香为骚人墨客所心仪。古往今来借梅言志书怀,寄托情思的诗作浩如烟海。齐己的《早梅》能够文质兼美,脱颖而出,且历来被视为上乘之作,得益于郑谷那化腐朽为神奇的点化,得益于齐己本人的谦逊之举。谦虚是人的一种美德,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德。自古以来,人们有许多这方面的格言警句启迪后人,如“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等等。谦虚,不仅仅是一种学习态度,更应该是一种为人处世的做人原则。人们素来崇尚“礼仪之邦”,作为一种具体的行为规范,“礼”就是待人接物时的文明举止,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礼貌。而礼貌的本质是表示对别人的尊重和友善,这种心理需求,超越时代,不分种族而长存。礼貌和谦让紧紧联系在一起,如果一个人徒有礼貌形式,却没有谦让之心,他也不会真正懂得礼貌。谦让的表现是谦虚,是平等,是礼貌的重要内涵。所谓“虚怀若谷”,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讲的就是这个道理。相反,自满则必将走向失败或平庸。历史上有个楚汉相争的故事,当时项羽的实力处于优势,但因他高估个人能力且轻视对手刘邦,最终这位心高气傲的西楚霸王陷入四面楚歌,英雄末路,兵败刘邦,在乌江边与爱妻生离死别,演绎了一出感天动地的《霸王别姬》,令人唏嘘不已。以致到了今天,我们都还有“不可沽名学霸王”的谆谆教诲。

  郑谷,字守愚,自幼被人预言“当为一代风骚主”。“风骚”是两本书的并称,“风”指诗经里的《国风》,“骚”指屈原所作的《离骚》,后来人们用来泛称文学,在文坛居于领袖地位或在文坛某个方面居于领先地位叫独领风骚。作为一位生于晚唐的文人,他在亲历大唐王朝灭亡的过程中,以诗吟咏家国情怀,哀怨凄婉,在晚唐诗坛盛行的诗体中,创造出了一种属于他自己的深入浅出、清婉悠然的独特风格,被人称为晚唐诗坛的“巨擘”,堪称大唐王朝的末代风骚。

  故乡人对这位晚唐诗人非常尊崇,将他与宜春历史上的著名人物袁京、韩愈、李德裕、卢肇、易重一起并称为“袁州六先生”。为纪念他,宜春城区至今还有鹧鸪路、鹧鸪亭、鹧鸪社区等地名和建筑。

  如今人们走近这里,似乎仍有“一卷云台刚读罢”“耳边疑听鹧鸪声”的感觉,尽管它已渐行渐远,时隔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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