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韶明
她们是北京舞蹈学院大四学生,是芭蕾舞演员,也是这群七到九岁女孩的芭蕾课老师。每周六下午,给女孩们上一节90分钟的芭蕾课。
在舞台上芭蕾舞演员只用身体说话,让音乐节拍牵动她们的身体,与观众形成一种引力,也将快乐的奔放忧伤的叹息通通灌输到观众的身上。课堂上,她们不让身体说话而改用语言。她们的语言与她们四五十岁的老师并不二致:“你这腰像几岁的腰吗?像几十岁的。”“小脚绷起来,又铲土了啊,我都听到铲土机的声音了。”
这是一个不超过22岁的老师,正在给女孩们上本学期第三次芭蕾课。她拉住一个小女孩做示范:“是鼻尖领着人往前跳,不是肚子。”“还有demi plie,这个蹲的动作,不是上厕所那种蹲。”然后旋风一样从钢琴上拿出一张纸,让小姑娘用大腿夹住,5分钟,不许往下掉。其余姑娘继续跳。
她还没离开两步,纸不幸掉了,夹纸的小姑娘也哭了。小姑娘的哭让她很意外,她转回身安抚几句,语调突然也柔和一些。
不过,她还是继续用十倍夸张的动作来演示女孩们的错误动作,本来只是偏离一点点,经她过度阐释,变得有一种戏剧的夸张的喜感,女孩们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原先哭着的那一个也破涕为笑了。
课间休息,女孩们逗老师:老师你几岁?
她突然卸下学究气,恢复一个20岁女孩的天真:女生的年纪是秘密,以后你们也要记住啊。
她的学生们笑着跳开,在空旷的只有三面把杆和一架钢琴、一面镜子的舞蹈教室追跑打闹。一会儿学猫咪喵喵喵地叫,一会儿坐在地上劈着横叉脚掌相对围成一个圆圈。远远地,听不到她们在聊什么,只是骄傲的,自信的,仰着小脸开心地笑。
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五十分。下课了。女孩们用芭蕾舞致谢的动作给一直坐在钢琴后面伴奏的老师行礼。到了给芭蕾舞老师行礼的时候,本来想用语言,可是突然卡壳。直到找回动作,才恢复语言能力,拎起小裙子,用舞步“谢谢老师”,起身再拎起裙子,点头“老师再见”。
老师穿过坐在地上换鞋的女孩子,像芭蕾演员穿过后台,颈背笔直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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