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著名文学批评家张莉携新书《持微火者》赴广州,在广州图书馆与谢有顺、魏微及众多文学爱好者分享了自己的文学经验和文学体会。接受本报专访时,张莉认为写作者不能“炫技”,不能为了展示自己文笔好而忽略作品本身,要有观点,有内容,要站在作品内部,要有“新见”。
本次新书分享会由《广州文艺》与《小说月报》联合主办,现场谈论了《持微火者》的特点,以及当前文学批评的现状、方法和问题。现场嘉宾对谈精彩纷呈,读者反响热烈。
文、图/广州日报记者 吴波
尖锐笔触
绘制当代作家群像
《持微火者》出版后,在当代文坛引起广泛关注。苏童表示:“张莉是新一代有朝气的青年批评家,她对待所写对象有真挚的体恤之情,文字动心动情,有温度,也有感染力。”
70后文学批评家张莉近年在文坛与媒体产生广泛影响,该书精选了张莉近年所写的一批优质文艺随笔。该书的副标题是“当代文学的二十五张面孔”。这些面孔既有莫言、余华、贾平凹等经典化的作家,也有张楚、周晓枫、鲁敏等新生代作家。既有《生死疲劳》《废都》等经典作品,也有《阿霞》《生活片》这些批评家也不太熟悉的作品。
作者以生动又犀利的笔触对25位当代作家与当下文学现象提供了个性化的观察与描绘,同时发掘和辨析隐身于偏僻角落里的文学声音,阐述了莫言小说中奇幻的民间性,贾平凹作品中的中国性,余华叙述声调里的秘密,以及铁凝、王安忆、毕飞宇、格非、刘震云、苏童、阿来、韩少功、林白、迟子建等经典作家的文学特点。
同时,该书还对当代文学正在成型的中坚力量进行扫描,揭示了周晓枫、陈希我、魏微、廖一梅、冯唐、鲁敏、徐则臣、纳兰妙殊等一批70后、80后作家的思想和艺术标志。作者以独特的洞见发现那些闪烁在沉默文本里的微火,以及文字背后那些不妥协的、致力于改变和完善的心灵。
关注50后作家成就
《持微火者》不仅创造了25张各有特点的面孔,还创造了一种属于张莉自己的批评语言:飘逸,洒脱同时又不失准确和分寸,既有学院的严谨,又有日常的温暖。更进一步,我们也可以说,其实不仅仅有25张面孔,应该还有一张面孔重叠在这些面孔后面,这就是批评家张莉的面孔:“我珍惜写作者们擦亮火光,照见晦暗之地的刹那……我试图将我们时代生活中属于文学的‘微火’聚拢,使其成为心灵之光:在这个光亮面前,我希望看到此时此刻作为人的自我、认清作为人的自身。”
在对谈现场,文学评论家谢有顺认为,张莉有着良好的文字把控能力和艺术直觉,尤其是她的文章意识,使她有别于当代众多批评家和学者。在谢有顺看来,批评并不完全附着于作家、作品,它的文体本身有独立价值。“现在太少写作者有文体意识,没有认识到文章本身可以独立。”“虽然它风险性、挑战性更大,但确实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场域。”
张莉表示,人们经常认为题材有高下之分,比如《红楼梦》写贵族,就有名著的潜质,但其实不论写贵人或者穷人都要回归到同一个现实层面,那些关注当下社会重大问题或者精神症候的作品更应该受到关注,而70后作家要取得和50后作家同样的文学成就,就应该对现实问题投注更大的写作力度。
70后正在
重写“城镇中国”
张莉告诉记者,“如果说以贾平凹为代表的乡村作品取得重大成就的话,那么正当创作旺盛期的70后正在城市文学领域发力。”
她认为,活跃在当代的70后作家创作的这些故事,大多数发生在城镇。小说家还原现场时都书写了城镇生活、城镇文化以及城镇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精神危机——70后作家从“意外社会事件”的角度切入极为尖锐,它直接插入了城镇中国的内部土壤。这批70后新锐小说家给当代文学带来了最新鲜的经验和成果。
但是,需要特别提出的是,70后小说家面对“城镇中国”的书写有一个变化轨迹:在最初,小城承载着年轻叙事者关于乡土清明、安静的想象,青年作家们通过建构关于美好小城的想象来抵抗物质时代的侵袭。但是,离开小城独立生活的他们很快进行了自我修正,小城镇的美好开始一点点坍塌、毁坏,他们不得不面对这个惨痛的现实场景。
一个意味深长的事实是,当代最为活跃的青年作家及文艺家,如魏微、鲁敏、盛可以、徐则臣、张楚、阿乙、曹寇、李海鹏,包括贾樟柯、韩松落、周云蓬等,都来自小城镇。大部分70后艺术工作者都是此地生活的亲历者,他们是城镇何以变为“今天的城镇”的最有力最直接的见证者,城镇生活之于他们,是成长的根基,是肉身中的血液,“城镇生活”来到他们的文学空间是自然而然的结果。曾经的小城镇青年身份,曾经的小城镇生活使得这代作家作品具有了充足的“地气”。
对话张莉:
文学不应成为
社会学的一部分
广州日报:该书为当代作家群像立照,当代作家众多,您遴选的标准是什么?
张莉:选择的核心标准是“文学性”,所选作家要有代表性,如果一位作家对中国现代以来的汉语写作有重要贡献,如果这位作家能提供给我们认识这个世界的更多路径,就值得关注。
广州日报:您怎么看待当代文学?
张莉: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的地位有一点下降,好像文学成为了社会学的一部分,但其实文学和社会学是同样具有价值的,很多是社会学不能涵盖的。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包括谢有顺老师致力的工作从文学内部讨论问题,使文学成为文学,我写的这个书是在他们基础上,愿意和他们一起做的工作,如何回到文学内部讨论文学,而不是社会学的理论阐述文学。那是不对的,是本末倒置的。这是我的看法。
广州日报:当代作家群像里绕不开的一个是贾平凹,有读者表示,贾老师早期的散文很美,后期的有点小絮絮叨叨,但贾老师自己说后期散文成就更多,您怎么看?
张莉:大部分人眼中,贾平凹早期的是美文,后期像你说的,但不同意你说的罗唆,我自己很同意他的看法,他后期的散文比早期的好。在某一个层面说早期散文好,那种美是一个舒服的被大众接受的美,但一代大师级作家肯定有冲破我们大众审美的能力。我最钦佩贾平凹的地方是他三十岁的时候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小说家,但他在40岁的时候,把自己以前建构的美学体系打散了。能够把自己的写作体系打散的中国当代史上的小说家其实不多,贾平凹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一位。陈思先生也和我再三地感慨,这个小说家最厉害的是把前面建立的美学全部推倒,重新建立了一个美学,这个美学具有冒犯性,但是也扩充了自己,建立了自己,所以我认为他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