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天还阴着,空气也还湿漉漉的。
这是立冬以来第一个回暖天,大街小巷暗涌着一种欢快的躁动,很有些过年的味道。
始终眷恋着这个夏如蒸笼、冬似冰窖的城市,我想,是因为这座城,总能忽地就温暖我,让我安心欢喜。就像今天,一出门,嗅到这潮湿、微凉却莫名欢愉的市井气息,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孩提时代的年关记忆,那种令人几欲泪下的熟悉感,便暖流般奔涌而至。我甚至幻觉般,听见车水马龙中,隐约却又分明的,零星地夹杂了远远的炮竹声响,还有尖声奶气的顽童笑闹。
这样的日子,一定得手拿烤串边吃边走,漫无目的满大街乱逛,那才叫不辜负人生。
我自然是不肯负了我自己的。
脚踩高跟鞋,我晃晃悠悠地走街串巷,以游人的眼光,打量着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儿时疯跑的那些街巷早已不在了,这座城,不知从何时起,竟出落得如此清丽动人,让我恍惚不知置身何方。
刚才那条宁静的小巷里,一棵棵明黄耀眼的银杏树,在浅灰色的天地中,如水彩画般清亮艳冶,让我忆起多年前的一个明朗午后,我独自坐在日本乡间的公路边,呆呆地看着蔓延至天边的格桑花海,安心等待公交大巴时的慵懒恬静;踏上沿江小路,身旁水面如镜,对岸山脉连绵蜿蜒,有人练跑,黑色的紧身短打,白色的耳机线在胸前轻摇。我又想起某个傍晚,在阿尔卑斯山脚的琉森湖畔,傻傻地陪着一个金发大男孩和他的金毛爱犬,不知疲惫地重复着飞碟游戏直至天黑,我的睡梦中,便有了两个黄灿灿毛茸茸的音符,在五线谱上蹦蹦跳跳地,演奏明朗欢快的舞曲……
那些曾经我以为只有在异国他乡才有的动人美景,如今,就在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里,平常易见,且满含了乡情,感染着我。
有些累了,我走进街角一家小小的咖啡屋。刚落座,见桌上一株水仙,几朵白色的小花已肆意绽放。白色的花瓣,簇拥着黄色花冠,一朵朵的素洁优雅的花儿,的确就是一座座金盏银台。
想起希腊神话中,水仙乃是美少年纳西塞斯的化身,最是自恋,不免微微笑了起来。原来我也是朵水仙,深深地自恋着这座城,即便这里的冬天阴冷灰暗,我却总能闻见一缕金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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