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民间美味》 廖虹雷 著 海天出版社 2016年11月出版
《深圳风土人情》 廖虹雷 著 海天出版社 2016年11月出版
提到深圳本地人,人们的第一反应常常是他有多少套房子,他会多么土豪,然而,廖虹雷却是一个例外。这个1946年生于深圳的“本地人”,50年坚持不懈从事深圳本土文学创作,他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深圳人的另一种可能。
近日,廖虹雷的两部新作——深圳风物志丛书之《深圳风土人情》《深圳民间美味》出版。已步入古稀之年的廖虹雷,常常“忘了年龄”,笑称自己是“70后”。QQ、博客、微博、微信,这些新玩意他一个也没落下。他活跃在各个古村考察保护、传统节俗讲座、历史文化研讨及海洋文化、客家文化高级论坛等活动中。记者约访他时,他穿着牛仔裤、条纹T恤和运动鞋出现,像年轻人一样阳光、时尚。
“深圳土著”一不经意码字50年
从1966年发表处女作起,廖虹雷至今坚持文学创作50年,这对于一个生于深圳、长于深圳的“土著”来说,实属不多。记者问他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廖虹雷说,一是对写作的兴趣,二是深圳是个有故事的宝地。
从1966年到2016年,廖虹雷的创作之路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乡土文学”。自1966年参加惠阳地委文工团(2年后调回宝安县文艺轻骑队、宝安县文化馆)开始,他就开始了自己创作的历程。特别是《老街》等“老字号”系列中篇小说及散文有浓烈的乡土特色,被中山大学中文系著名教授黄伟宗和南方日报文艺部主任、评论家李钟声撰文称为“深圳有代表性的乡土作家”。
第二阶段是“乡愁文学”,廖虹雷把研究的方向投射到迅猛的城市化建设当中,深圳那些消逝或即将消逝的古村、古镇、古桥、古井、古祠堂以及乡间广府、客家民系中物质民俗、语言民俗、社会组织民俗和精神信仰民俗。十年磨一剑,系统地挖掘、整理和研究,出版了《深圳民俗寻踪》等5部近200万字的民俗专著,填补了深圳民俗研究的空白,廖虹雷也被称为“深圳本土民俗守护者”。
在创作过程中,廖虹雷这位老深圳,与外来移民作家有什么不同的视角?廖虹雷答:“大凡写作的规律和目的基本上是一样的。所谓不同的是我的命运与这块土地的命运交集了一起。深圳有独特地域环境,独特的民间习俗,有不同于别的地方产生的人物和事件。有人说广府文化是‘咸水’,客家文化是‘淡水’。我的视角就是深挖这些独特的文化元素,叙述这‘咸淡水文化’的故事。”
他的作品有着浓浓“深圳味儿”
先说廖虹雷的“乡土文学”。1966年,廖虹雷从县文艺专业演出队开始,数十年间走遍深圳的山山水水。从大鹏半天云山村袅袅的炊烟,到盐田渔港的点点帆影;从羊台山革命遗址的烽火硝烟,到蛇口开山填海的第一爆声;从沙井蚝场丰收的欢歌笑语,到内伶仃岛上龙腾虎跃的军营歌声,无不引起他的创作冲动。一山一溪,一草一木,如同肌肤般熟悉,诗意般悄然流进作品的字里行间。
他举例,1971年,他在宝安县文化部门工作时,为参加地区文艺汇演创作,深入附城公社莲塘大队体验生活3个月。他根据发生在莲塘边防线上歼灭一股特务越境事件,写出小话剧《新兵巡逻》、小歌剧《深圳河畔》、小舞剧《边防岗哨》在全县巡回演出,参加惠阳地区文艺汇演。后来他觉得不过瘾,再广泛搜集素材,写成5万字的电影文学剧本《边防线上》,投寄上海电影制片厂。1975年春,他接到上海电影制片厂通知,去上海学习半年,修改剧本。1976年,打倒四人帮后,他和曾文炳合作,把这个电影剧本改编为8场粤剧《边防枪声》,1977年参加广东省文艺调演,获得当时最高奖项的创作演出优秀奖,周边省市的采茶剧团、山歌剧团及彩调剧团等60多个团体(剧种)演出。这在当时,是一个小县非常值得自豪的文化盛事。
1985年,东门老街引进港资进行拆迁改造成华城。东门老街是具有300多年历史的“深圳墟”,廖虹雷在老街生活了几十年,有着深厚的感情。他说,面对拆迁,小街风情、市井生活一直在脑海翻腾。于是,1986年他写成5万多字的反映生存环境的中篇小说《老街》,当年获广东省第六届新人新作奖。
1986年10月,世界野生生物基金会会长爱丁堡公爵菲利普亲王一行,从香港米埔到深圳福田红树林鸟类自然保护区参观,他得到启发,运用福田下沙村党支部女书记改造红树林“填海造田”的素材,在1987年创作发表了反映生态环境的中篇小说《老村》。后来,他又以家乡一个小镇为原型,创作反映改革开放时人们心理环境的中篇小说《老墟》。接着创作反映引进外资后竞争环境的《老厂》及《老弟》《老妈》等“老”字号系列中篇小说。1993年结集出版20多万字的中篇小说集《老街》,获深圳市大鹏文学奖、第七届全国城市出版社优秀图书二等奖。其间,他写了一系列散文《深圳一家》《深圳河畔》《深圳水》《小桥印象》《时间在田野里》等作品,通过人物的纠葛、事件的交错、情感的跌宕和风土人情的描写,揭示深圳这块热土的历史和现实的文化背景与形态。他大量接地气的、有浓郁地方风味的作品,被省市评论家撰文称之“深圳有代表性的乡土作家”。
古村镇的支离破碎让他有了乡愁
当廖虹雷的乡土文学已经名声在外时,他却突然转换创作方向,将注意力放在被他称为“乡愁文学”的深圳本土民俗文化研究上。究竟是哪一个节点,让他发生了从乡土文学到乡愁文学之间的转换?
廖虹雷说,改革开放后,当看到家乡在短短的30年间变成现代化都市,他一边由衷的高兴,一边又焦虑和惋惜大量历史悠久的古村落和鲜活的民俗文化悄然远去。他年轻时到过的老村,生活过的古桥、古井、古塔、古庙、古牌坊、古祠堂,现在已所剩无几。最令人生气的,他采访到李朗村有座160多年历史的乐育神学院,是由基督教举办的深圳第一个高等学府,竟然被人半夜拆毁。
300多年前,清康熙县志记载有800多座村落(含香港地区),1984年全市普查村落、地名时,登记有1500个自然村,1992年再次普查时,还有1200个自然村;20多年后的今天第三次普查,上报到市自然村普查办为1031个。但真正意义的完整古村不到200个,20年间平均每月消失4个。古村古镇的支离破碎,让人无限嘘唏,乡愁绵绵。
廖虹动情地说,10多年前促使他暂不写小说,转而关注和研究深圳本土民俗文化的,有这么三件事:一是有个英国华侨表亲,上世纪90年代初回到 “深圳墟”,跟他提出吃儿时的“深圳云片糕”“鸡屎藤粄”,想到北门街旁边的布吉河(今新园路)戏水抓鱼,寻找童年的记忆。可是这些都消逝了。
二是,他参加不少文化沙龙和论坛,在会上听到好些人说深圳没有历史、没有文化沉淀、没有历史名人、没有名山大川,更没有什么名优特产。讹转“深圳是从小渔村发展来的”“深圳地名源自一条小沟圳”“大梅沙因有一大片梅花而得名”“龙岗传说古代有十条龙,九条飞去香港,一条落在龙岗,成为龙岗和九龙的地名”等等。这些无知的言论,戳痛了他的心。他深感深圳不够重视本土文化,没有多少历史文化书籍。反观广州、佛山、东莞、惠州、梅州和汕头等地,当地出版不少乡土文化丛书。
第三件事是,2005年全国著名的民俗专家乌丙安来到深圳,在全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培训班上讲课,使他对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了认识。会上有人表示,深圳是一个新兴的城市,没存下多少文化艺术,也没有非物质文化遗产。廖虹雷说深圳的民间舞蹈、山歌、音乐、文学和民俗很丰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在文化馆工作时,每年春节就在县城深圳镇组织舞麒麟、舞狮、舞龙、舞鱼灯表演,他当年釆写甘坑凉帽、新安大盆菜、沙井蚝等文章,还发表在省级报刊上。2006年,他带着“非遗”普查人员三进甘坑凉帽村,还去到了石岩、观澜、龙岗、大鹏、南澳等地,挖掘、研究和申报了客家凉帽、黎围麒麟舞、南澳草龙舞、大鹏千音山歌、大鹏清醮习俗等多个非遗项目,成功入选了省、市级非遗保护名录。
在此基础上,他更是闲不住,照相机不离身,笔记本不离手,常常到横岗、龙岗、坪山、葵涌、大鹏、观澜、龙华、石岩、公明、松岗、沙井、福永、西乡、南山、福田、罗湖等地田野调查,寻访古村、釆风问俗,看祠堂、翻族谱、勘墓碑,查资料,了解村落迁徙、姓氏渊源和风俗变化。撰写了系列民俗文章和论文,发表在全国、省、市报刊上,结集出版了《深圳民俗寻踪》《深圳民间熟语》《深圳民间节俗》等著作,分别获得了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和广东省民间文艺著作奖以及广东省优秀民间文艺家、深圳市首届非遗保护工作先进个人奖。最令他欣慰的是,他研究、发表的《深圳客家山歌》《深圳客家凉帽》《深圳麒麟舞》和《大鹏清醮》等被百度百科收入辞条。
他的新书《深圳风土人情》《深圳民间美味》刚刚由海天出版社出版。《深圳风土人情》分风物、风俗、风情和风景四章,收入57篇文章共20多万字,力图记述深圳原汁原味的民间风情。《深圳民间美味》分佳肴、佳节、佳点和佳果等四章35篇文章共20多万字。书中几乎囊括深圳民间的饮食与食俗。这两部书采用目前流行的手绘配图方式,图文并茂地为食货们提供本土特色的游览、觅食资讯。
自从从事深圳本土民俗文化研究以来,廖虹雷按民俗学的理论和分类,已经完成出版了关于物质生活习俗、语言习俗、节日习俗、风土习俗和饮食习俗五部专著,目前按出版签约方要求,他正在采写《深圳民歌民谣》一书,同时与别人合作编写另一本宝安传统风俗的书。廖虹雷说,希望有生之年,为深圳本土民俗文化留下一些宝贵史料,为弘扬深圳传统文化作出绵薄之力,这是他一个老深圳最想为深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