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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外省青年”的34年精神年轮

来源:红网 作者:赵颖慧 编辑:王嫣 2016-11-30 16:5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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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复生。

  他下巴有一撮小胡子,大眼镜后的那双小眼睛,漫不经心地看你一眼,几乎不带任何情绪,这是第一次见到袁复生给的距离感。

  百度他的名字,在不同年份下,会出现不同的身份标签:主编、书评人、策展人,执行总裁。这已经昭示了近几年他最大的转折,从“长沙文艺招待所所长”到前往文化商圈。问,“会不会觉得降低了格调?”答:“不过为了谋生。”

  再查查他的履历,物理起点是:湖南省邵阳市洞口县黄桥镇安乐村二组。现在的坐标是:上海长宁区的某栋写字楼。地理距离相差1300公里。人生的距离是一个农村少年走到一线城市的34年攀援之路。

  身处一线城市,他自我定位为“外省青年”,并在此时出版了第一部作品《一个外省青年的精神成长史》,收录了2004年至2016年的零碎篇章和对话,希冀展示一个人精神发展的年轮,他说,“我的目标受众是:与我有相似经历,行走江湖,初心还在的人。”

  一个农村少年的“幸运”

  因为长沙和上海的距离,采访的方式是电话。

  周四上午10点半,电话里传来他似未睡醒的嗓音和咳嗽声,“感冒了,不好意思。”他致歉。

  《一个外省青年的精神成长史》分为三个部分,知名专栏作家“十年砍柴”直言不讳地说,“我更喜欢第一部分,‘故乡·洞口记梦’,窃以为如果整本书都是写洞口这个湘中美丽山区县的风物人情,写作者在故乡的村落和小镇所经历的那些人与事,这本书的价值可能会提升许多。”

  采访的话题也自然从故乡说起,那是邵阳一个一千多人的村庄,名为安乐村,普通而平静,1982年,袁复生就出生在这里。

  与其他孩子相同的是,父母皆务农,不同的是,父亲袁立来还有一个身份是邵阳楹联协会会员,“他喜欢古典文化,喜欢研究音韵、对仗、格律,”袁复生说,“小时候,我就看见父亲跟协会的会员们一起讨论聚会,还定了一份古典诗词杂志,名叫《双清》。偶尔还能读读泛黄的《文史知识》,看看里面《黥面天子——郭威》这样的故事,甚至多年之后还记得里面对古典词汇‘清空’的讨论文章,一切因陋就简,似懂非懂,又自然而然。”

  而离他家不远处,住着一位陈先生,是父亲的前辈好友,“生于民国年间,上过私塾,住在一幢土砖房,屋后有两棵橘子树,生活清苦,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清爽,他跟父亲经常在一起,逢年过节作诗写对联。”

  在没有图书馆、没有电视的农村和童年里,像与陈先生那种闲聊以及游戏着“对对子”的交往构建了他不多的精神生活,“这种精神生活起点并不低,有一定基础。后来明白,精神生活让人有一种优越感、趣味与尊严。”而这应该也是这个外省青年精神成长的起点。

  “生活在不同地方,就像生活在不同年代”

  2000年,他考上了武汉大学。在武汉,这个农村少年感受最深的是文化上的差异。

  大学里,天南地北的同学聚在一起,聊到童年的记忆,比如动画片《蓝精灵》、《舒克贝塔》。他却浑然不知,因为从未看过,“这种感受是明显的,仿佛中国不同地区之间有一个时间差,生活在不同地方,就像生活在不同年代。”这也是他关于“外省人”的理解。

  十年砍柴的阐述更彻底,他认为“外省人”一词用“边地人”或许更为恰当,“此说的“边地”不是地理意义上的,指的是政治、经济、文化、交通意义上的‘边地’,我以为沈从文先生的《边城》之‘边’,亦是说经济、文化上的边缘地位。”

  然而,有意思的是,当年的“边地人”袁复生,却在不久后成为长沙第一个大型文化思想公共论坛“晨报大讲堂”的主要推手,张罗各种跨界的“好书饭局”……也是这一段时间,他结识了前武汉大学校长刘道玉,并多年保持邮件和见面的交往,“刘道玉校长是1949年后杰出的教育家,最让人欣赏的是理想主义和对学生的那种不变的热忱,我似乎在他这里找到了精神的故乡。”在袁复生的新书中,也收录了对刘道玉先生的专访。这种理想主义的认同,还表现在他收录的对彭燕郊先生的交往文章。尤其是住在望月湖的杨德豫先生,他是中国举足轻重的诗歌翻译家,晚年门庭清寒,“见面却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坚定、清晰。”

  这段日子里,他以《晨报周刊》文化版块主编的身份,采访过莫言、贾平凹、苏童、麦家等100余名作家,以及瑞典学院院士诺贝尔文学奖评委马悦然等评论家,被朋友们戏谑为“长沙文艺招待所所长”,但他心理却有着深深的不安。

  他在新书里,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一回,有人因某事与他发生争执,对他大吼:“你这种臭文人。”“一瞬间,我似遭雷击,狠狠地想抄起一根长矛,将其挑起来回击。”

  “这件事给了我极大警醒:坐而论道,究竟行不行?”他说。

  “商业是文化的好朋友”

  他得出的结论是,不行。他提出了一个观点:商业才是文化的好朋友。

  在实践中,许多艺文活动因为有赞助商的支持而顺利举办,“才让我们努力挣脱‘百无一用’的无力感”。

  “这个观点有没有遇到过攻击?”他回答,“挺少的”。如今,袁复生创业于上海,不仅不在湖南的文化现场,离北京与上海的文化现场,也只是友好观望的关系。

  “这样的转折有没有阵痛?”我问他。

  “像是一辈子的委屈都吃完了,”他说,“从甲方变成乙方,需要管理团队,要生存,都是有委屈的。”他不擅长喝酒,但有时却不得不喝,“现在喝酒主要跟工作有关系,跟谋生有关系。”

  虽然委屈,但他相信创业者左志坚的一句话,“创业是中国社会最后的阶层上升通道,它也有自己的逻辑与铁律,像我的朋友马随说的那样,对钱更真诚一点,是最好的态度。”

  在《一个外省青年的精神成长史》的末尾篇章,他用一句话总结了过去的34年,“从一个小镇都不是的农村的小学到县城的中学,到地市州的中学复读,到一个省会读大学,再到北京广州长沙上海这样的城市谋生。通过艰难的迁徙(每一次迁徙都意味着一场竞争的出现),我们开始理解世界,开始学习技能,开始拥有一种相对完整的精神生活。这就是我想在这样一本书里呈现的一个基本面貌。”

  而他心目中的读者,也是“于我有相似经历,行走江湖,初心还在的人。”

  对于未来,他有一个理想,“回到农村建一个乡村图书馆,或者说艺文体验馆,让越来越多的孩子,拥有一种选择习惯于精神生活的机会。”

  潇湘晨报记者 赵颖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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