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颜 珂

　　登岳阳楼

　　杜 甫（唐）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公元767年，57岁的杜甫登上岳阳楼。此时，距离诗人生命的终点，只剩两年。

　　这依然是一次万方多难下的登临。战乱和贫困，追逐着这位老人的晚年轨迹：出三峡，到荆州，北去之路阻断，落脚之地难寻。正如诗人给自己的画像：“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即便如此，岳阳楼依然不得不去。那里有向往已久的巴陵胜状，还有前人与朋友们留下的足迹与词章。

　　据传，岳阳楼前身为三国时期东吴大将鲁肃的“阅军楼”；称为岳阳楼，是在另一位唐代大诗人登临赋诗之后。“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杜甫登楼之时，老友李白业已仙逝。

　　临风远眺，横无际涯的洞庭水，恍若荡开了时空的口子，雄浑气象连同家国情怀，让杜甫写下了令后人感叹的千古诗句。

　　这份情怀，在270多年后的北宋，被另一位大文学家凝练为“忧乐”二字，留下了至今脍炙人口的不朽名文《岳阳楼记》。

　　一楼何奇？

　　如今的岳阳楼（图①图②，尹明伟摄），早已不是杜甫登临时的模样。入景区，先于主楼出现的，是微缩版的“五朝楼观”——依唐、宋、元、明、清五个朝代岳阳楼的建筑模型，逐次展现，仿佛由古至今的历史画卷。穿越“千年”，方至主楼。

　　当下的建筑，其规模、式样和大部分建筑构件，均仿清代而建，三层，盔顶，纯木结构，没用一块砖石，亦无一颗铁钉。楼悬横匾“岳阳楼”，由郭沫若先生手书。

　　一入主楼，便像是一头扎进了另一个世界。在这里，你可以暂时忘却物理空间，只需辗转于楼中的文字，吟咏体悟。

　　镌刻于12块紫檀木拼成的雕屏之上的《岳阳楼记》，为清朝大书法家张照书写，全文集四种字体于一体：从开头到“前人之述备矣”用楷书，至“其喜洋洋者矣”为行书，至“吾谁与归”用行楷，落款为草书，属翰墨瑰宝。

　　颇让人疑惑的是，岳阳楼二楼，安放着同样的雕屏，看上去似乎并无二致。当然真假有别，还有一段故事。传说，清道光年间，一位知县想据雕屏为己有，便请人仿造了一块赝品。离任时，他将真品带上船离开，不料行至洞庭湖中风浪大作，船翻人亡，雕屏沉入湖底。后被渔民打捞，多年之后重回岳阳楼。因模仿手迹惟妙惟肖，且也有百余年历史，赝品也成了珍品，遂被保留至今。

　　登顶在三楼。远望洞庭，浩荡气象，尽收眼底，正好印证着一旁据说由李白书写的一幅短匾：“水天一色，风月无边。”

　　楼顶最打眼处，便是杜甫的那首《登岳阳楼》，由毛泽东同志手录。明代李东阳有诗：“吴楚乾坤天下句，江湖廊庙古人情。”乾坤未改，远山依旧，巴陵胜状在远处打开，正好在此归拢。

　　文因楼兴，楼以文名。洞庭湖边的这座古楼，俨然已浓缩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处高地，知识分子的一片故土。不妨再读位于主楼一层的那副著名楹联：“一楼何奇：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情，滕子京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涕下；诸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杨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道岩疆，潴者，流者，峙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

　　顺道游

　　君山岛，与岳阳楼遥遥相对，总面积0.96平方公里，由大小七十二座山峰组成，被“道书”列为天下第十一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