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见明
长沙北去十余里的湘江边上,有个叫霞凝的地方。这个地名有诗意,从字面上解,是凝留霞彩的地方。因为这一份灿烂而含蓄的浪漫,我记住了这个地名,至于传说中有什么出处,已不重要,也无需考证,一般来说,对于美好的判断,按自己的理解便是受用,要是读到了画蛇添足的注解,还会扫兴。
因一个颇具诱惑的地名,我曾一个人专门跑到霞凝去看了看。那时的霞凝,仅是一片河滩,显然,你是看不出“霞”是怎么“凝”的,出发前我也知道这个结局,但我不失望,我欣赏的是某一个智者给这个并无异相的小地方,取了这么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地名。我在霞凝的湘江边上坐了很久,就看汩汩江流和水边的芦苇以及对岸的杨柳。我出生在大山里,壮美的大山看够了,便向往雄浑的大水。为此我到洞庭湖生活了十年,与浩瀚湖泊为伴,感悟至深,终身难忘。后来愿意来长沙,其中的一大推力,恐是因为还有湘江可品。一个人,安静地在视野开阔的水边坐坐,什么也不干,胡思乱想一番,是我多年来独自欢娱的保留节目。
现在的霞凝,面目全非了,是真的凝了霞了,做得很大了,不过名字改了,叫做长沙新港。新港与岳阳城陵矶老港联了姻,共同使用这一脉好水,现在可以把船开到欧、美、韩、日等多国了,短短几年的工夫,业绩显著,已成为周边诸省的水上老大。我曾无数次在城陵矶的长江与洞庭湖交汇处浩渺的水边独坐,一直到把她的古今容颜写成一本书,了却了一份水缘。曾经作为长江中游最大的港口,其辉煌足够写成几本书。现在霞凝与城陵矶联为一体,必有大书自成。
今天站在霞凝码头,已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水边数十米高的垂直泊岸,一下就拉深拉阔了湘江的水面,远处的堤坝、防浪林带、村庄、田畴、山峦,层层叠叠,霞彩荡漾。近处巨大的吊车抓臂,将上百吨的集装箱,轻松地抓起放倒,五彩货柜堆积如山。江中数千吨级的货轮往来游弋。周边已配套时尚现代的免税店、汽车文化中心等诸多品质不俗的设施。徜徉其间,一股豪迈的江野之气和码头风情扑面而来。
我想要是有高手能在岸边打造一个能与古今码头文化相匹配的休闲文化场所,让人细细体悟一番一般城市难以达到的风味,让一杯茶定格在巨型吊车轻盈的游移中,将是何等的享受。现在做旅游,大多注目于山水风光,很少有人试图在工业旅游中开拓一片天地,而现代工业刚毅而时尚的气韵,足可以给人提供另外一种行游享受。
尽管霞凝已改名,而我还是更愿意称呼她的原名,愿她凝霞不止,嫣然挺立,温润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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