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徐

　　晨起若遇雨，心情便不免阴沉起来。湿里来湿里去，好不让人生怨。只是这春天的雨多哟，从夜里淅淅沥沥地落起，到天明也未曾有停歇的迹象。

　　我在雨中凄惶惶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径自起床、更衣，习惯性地出门取报纸。和平日里没两样的行动轨迹里，不想却叫一缕清香惊喜了。雨色天光中，信箱下的瑞香花开了，小小的一朵，香味馥郁悠长。瑞香花打苞的日子极长，从去年冬天就在叶间聚集起来，而到冬尽春来之时才开放，真是积聚了整整一个冬天的能量啊。瑞香成花之初，花被尖尖上有一星紫，挤挤挨挨地凑在一块儿，让人以为开放时会是团团红云，其实却是一簇一簇的小白花，跟玫瑰、牡丹等花放在一起，恐它自己也会感觉“相形见绌”。

　　瑞香花不好看，香味却是极甜美馥郁，往往相距甚远，也会被随风送来的香味勾惹得到处寻找它的踪影，而它只是静静地立在路边、墙角，不仙不媚。日语里管它叫“沈丁花”，仿佛在叫隔壁院里的一个大姑娘；韩文则称其“千里香”，连它的样貌都干脆忽略不计了。

　　哪样人种哪般花，家中花事亦是主人性情的映照。古代君子养莲，爱其“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隐者采菊，喻其归去田园之淡泊。我乃尘世中小女子一枚，无甚高远志向，只愿推窗有幽香，享享口鼻之福。因此就在瑞香之前，院里飘散的还是腊梅的花香。

　　腊梅是最先落户我家的植物，可称为元老。我不谙养花之术，却又不愿意看院中萧瑟肃杀样子。春夏还好，即使无名花可赏，也有郁郁葱葱的绿叶、野草，哪怕就是蒲公英呢，看在眼里也自有一番趣味。冬天就不行了，周遭一片萧条，天冷阴灰了无生气。这时候金黄幽香的腊梅不弃地来到我家，不择地利暖阳，很慷慨地就给了我们它所有的芬芳。

　　腊梅开花时期特长，从西北风乍起，吹落了一树黄叶，它就在枝头努力地绽放。似乎花香浓郁的植物都其貌不扬，腊梅花单朵单朵的细看，确实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它的幽香却是沁人心脾的，且香随风动，不经意间总给人以惊喜。深夜回家，身心俱疲，意识蒙眬中推开院门，一股淡香毫无预兆地扑面而来，像是欢迎归家的纤纤玉手温柔地抚过心头。有人说：“你种腊梅是给别人种的。冬天日日关窗闭户，香都香到别人身上去了。”我倒不介意。因为清晨开窗晾晒衣服或者深夜回家时的这一瞬的亲密接触，已经让我欣喜万分。“又岂在朝朝暮暮”用在我和腊梅之间，不也很贴切吗？

　　腊梅花过接瑞香，瑞香开尽就是暖洋洋的孟春、初夏，到那时我的小院另有一番风景，有另一种芬芳。百合，百合花的香味也不会让人失望。四季流转，我用花香计算着流年，日子也是香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