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蓬勃生机的常宁大地,在巍峨秀美的大义山东麓,流淌着一条古老神奇的河流,沿舜迹,乘秦风,踏汉尘,穿峡谷,过险滩,越平原,从远古而来,奔流不息……这就是美丽灵韵的舂陵河。
舂陵河又名舂陵水,亦称菱源河,全长302公里,流域面积6623平方公里,源出蓝山县人形岭,流经嘉禾、新田、桂阳、耒阳、常宁等县市,于常宁市茭河口注入湘江。在常宁人的印象中,舂陵河就是常宁与耒阳的界河,流过白沙、荫田、烟洲,从水口山汇入滔滔湘江,一路昂首高歌,飘逸豪放,勇往直前……
东汉王朝视舂陵为“龙兴之地”
舂陵河,没有长江那么波澜壮阔,没有黄河那么奔腾咆哮,像一位慈祥的老母亲,饱经风霜,灵动智慧,迈着小步,不停不息,以其独特魅力哺育的常宁儿女,既豪爽侠义,又美丽多情,既勇猛尚武,又文采飞扬……
追溯舂陵河历史之源,有文字可考证,据《道州志》记载,“因舜南巡崩于苍梧之野,后闻九疑大阜之中有钟自舂,觅之,得韶乐遗器自舂击于陵,故名郡为舂陵。”似乎是九嶷群山之中,某座“大阜”曾觅得一只自鸣钟一般的乐器,能够自己发出舂米般的声音,故当地得名舂陵。又《汉书·地理志》记载,“桂阳郡(此时常宁地属桂阳郡),高帝置。莽曰南平……舂山舂水所出……”这应是历史上第一次出现舂陵河的记载。
相传很久以前,“八仙”之一的铁拐李云游访道至舂陵河,见两岸沃野千里,“风吹草低见牛羊”,非常适合人们集居耕作,可舂陵河从中流过,把好端端一片好地一分为二。他突发奇思,为何不让河流傍山而流呢?于是,云游名山大川,突见两座石山相望而立,很适拦河之用,便用铁拐凿石而过,担起两座石山便走。走至耒阳罗渡凤凰山时,不承想,惊飞一对在此地栖息五百年的凤凰,一惊一乍间,石山落地。他想:此乃天意!便腾云驾雾上了天界。从此,舂陵河傍山而流,腾出了一块锦秀田园。据说现在两座石山,一座在罗渡村,一座在杨卡山,甚至还可看到石山上铁拐凿穿而过的两个石孔。
而让人们记住舂陵河这个名字的却是一个叫刘买的人。《汉书》记载,一天晚上,汉景帝酒后点名要妃子程姬侍寝,程姬恰逢例假,不得已把婢女唐儿装扮冒名顶替,唐儿身孕,生下刘发。因婢女所生,刘发被分封到南陲做长沙定王,生了一大堆儿子,其中一个刘买被分封到长沙南陲桂阳郡与零陵郡交界处舂陵做了舂陵侯。他吃苦耐劳,性勤稼穑,励精图治,教民蚕桑耕作,深得民心。
刘买第五代孙刘秀,在西汉王朝业已崩溃、王莽篡位后,纠集八千舂陵子弟,组建“舂陵军”,乘绿林、赤眉农民起义之际,夺回传国玉玺,恢复汉室江山,史称“光武中兴”,是为东汉。东汉王朝视舂陵为“龙兴之地”,从建武十九年(43)春起,大修祠庙祭祀舂陵节侯,把从舂陵乡流出的河定为舂陵河。
舂陵河注入湘江处叫茭河口,地处水口山铅都,是近代革命的摇篮。1922年4月底,毛泽东在夏曦、彭平之陪同下,由长沙到常宁水口山,点燃了水口山工人运动烽火,发动了震惊中外的水口山工人大罢工,把湖南第一次工人运动推到最高潮。水口山工人在广泛开展农民运动的同时,建立了湖南最早的工农联盟战线,组建了湖南第一支工农武装——中国工农红军独立团。1928年,宋乔生率800 工人在耒阳与朱德、陈毅率领的南昌起义部队会师,奔向井冈山。水口山工人武装被编为红四军军部直属营,成为我军历史上第一个特务营,也是后来中央警备团的前身。《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井冈山斗争”中记载:“边界红军的来源,有湘南的农民和水口山的工人,水口山工人武装是红军的中坚力量。”
舂陵河沿岸码头密布商贾云集
舂陵河如一条绿色玉带蜿蜒曲折,贯穿常宁南北,早在秦汉时期,就被开发利用。史籍记载,由长江发舟入洞庭,沿湘江再上溯舂陵河,可直抵古南平。至汉代,南海、桂林、零陵各郡的贡品、商品北运,长沙流域的丝绸和土产品南输,皆通过舂陵水船运。隋唐时期,舂陵水已经成为南方水陆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宋至明清诸代,湖广之间的商务茂盛,舂陵水的交通运输更加频繁。鸦片战争以后,湖广等地的土特产品、海货、粤盐,均由舂陵水运转。历史把舂陵河畔变成肥沃富饶的鱼米之乡,舂陵河无疑给了两岸人们无限福祉。
秦时,始皇帝派兵五十万戍五岭,主要依赖水域的古老船筏,被利用的水流自然包括当时较大的舂陵水了。东汉延熹年间,周憬任桂阳太守,为破解舂陵水道滩多险要,令县吏、将士、壮夫、百姓等开凿镌石,排颓盘石,铲高填低,凿截回曲,弼水之邪性,顺导其经脉,航道乃得改善。据史载,舂陵下衡湘之十八滩,为当时开凿。舂陵水的开通,沿河两岸慢慢形成了一个个船运码头,使原本荒凉的僻壤,逐渐有了一处处小小的闹市,白沙、荫田、水口山古码头商贾云集,为衡阳重要的水运码头,才有了今天的白沙镇、荫田镇、水口山镇。
“白沙古街”始建于明末清初,迄今500多年。历经数百年风雨剥蚀,目前仍保留古商铺98家,古巷道32条,古道1条、民宅125栋,建筑面积达90,000多平方米。白沙古街不仅具有清代中期建筑特色、民国时期欧式建筑风格,还融入了湘南地区本土建筑元素。白沙古街时代特征鲜明,商贸气息浓厚,商贸、居家、休闲构架布局明晰,各时代的人文历史遗存丰富,具有较高的历史研究价值。
随着水路畅通,朝廷便在舂陵水下游西岸央田古码头设立驿站。清乾隆年间,为堵截粤盐私贩,官府曾设水陆巡检于此,派兵驻守。民主革命时期,湘南地下党组织在这一带活动。新中国成立后,历为区、乡政府驻地。1995年5月撤区并乡,将原荫田区的荫田镇、龙门乡、衡头乡合并为荫田镇。相传央田古码头周边原为荒洲,唯一古樟树下有口井泉,冬暖夏凉,四季长流,乡人以为神仙所送“阴水”,遂开荒造田造林,油茶漫山,四季常青,田垄开阔,秧肥禾壮,遂呼地名央田(秧田),雅称“荫田”,誉为“福荫德田”。又地居水陆口岸,邻近耒、桂,商贾云集,形成了央田墟场,繁华热闹,其仔猪、耕牛交易,名冠一方。
舂陵河两岸不但拥有许多停泊船只的码头,还催生了一些便于百姓交通的桥梁。荫田镇东侧大石桥,又名福荫桥,始建于清宣统二年(1910)。由乡绅徐玉陔四处募资修建,长172.3米,宽7.4米,高11.6米,桥身为石拱建筑,每拱跨度为10米。次年,就遭洪水冲毁。徐玉陔再度募捐,力图重修,却不幸因劳累过度离世。此事感动县衙,知县亲督贺、罗二乡绅募资修复,终于民国十一年(1922)修成。1944年,日军迫于太平洋战争的压力,兵分几路向华南、西南方向挺进,必经舂陵河上福荫桥。为了阻止鬼子长驱直入,当地百姓帮助中央军挖战壕、筑堡垒,在桥头构筑两道防线。经过两天两夜激战,日军突破桥头堡,一路烧杀抢掠,百姓纷纷逃亡。荫田桥于1947年重修,1967年又整修加固,2000年在荫田桥下游300米处修建一座现代化钢筋水泥大桥,贯通常宁国道,来往人车络绎不绝。
从我国唐代到解放前的1300多年间,舂陵河也曾经流淌着百姓的忧伤与哀愁,平均5年要发一次大水灾,吞噬着老百姓的田土、房屋、庄稼和牲畜,不少人不得不强忍泪水,背井离乡,四处逃荒乞讨。新中国成立后,在舂陵河两岸兴修水利,让舂陵河造福百姓。1969—1972年,在舂陵水上游桂阳县境内修建欧阳海水库大坝,左干渠54.4公里伸入常宁境内东部有效灌溉面积14.6万亩。1972—1978年,在舂陵水下游,烟洲、亲仁两公社交界处修建亲仁水轮泵水电站,亦名亲仁河坝。如今,舂陵河的灾难已成历史。
从舂陵河顺流而下,一些历史遗存星罗棋布,如同一颗颗璀璨明珠,散布在舂陵河两岸。烟洲戏台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相传戏台所在地为虎心,煞气太重,不利于一方平安,故修建一座戏台予以镇压。戏台为半砖半土木结构,台上绘有“八仙过海”等精美图案,寓意吉祥。戏台历经沧桑,抗战期间被炸毁,1947年被修复,后又遭到多方损坏,直至1984年戏台得以重新复原,2014年烟洲戏台得以真正复原加固,成为常宁市的一个地标式的古老文化符号。
舂陵河畔发现商周“江洲城址 ”
舂陵河,从远古而来,昼夜不息,恰似慧根深厚,奏着乐章跳舞,步步憧憬,一路豪情,流淌在美丽充满诗韵的常宁大地,奔流在百万常宁儿女的心坎上。
巡游舂陵河上,一只只白鹭盘旋游人身边,好像清纯少男少女,时而立于沿河码头热情招手迎送,时而翱翔天空,时而潜入水中,一路嬉戏玩闹,把蓝天、白云、绿水串成一道逸意慧然、美丽盎然的风景。
远望大义山,秀峰林立,如万马奔腾;茂林修竹,恰大义参禅;清泉流瀑,少女般清纯,天籁般美妙。舂陵河畔地质结构复杂,矿产铜、锡、锰、砷、煤炭、碳酸钙等丰富,水流落差大,历经千磨万击后,舂陵水中多奇石。宋代奇石专著《云林石谱》对舂陵石记载:“衡州耒阳县土中出石,磊块嵯岩,大小不等,质稍坚,一种色青黑,一种灰白,一种黄而斑,四面奇巧,扣之无声,可置几案间,小有可观。”
2006年一个夏日,一白沙年轻人独自漫步舂陵河滩边,发现一个碗口大的彩硅石头很有意思,便带回家,闲时常玩玩,玩来玩去玩出“楼兰遗韵”,玩上了中国赏石协会衡阳展览拍卖分会展台,以28万元拍卖成功。走进白沙古街,可见一块块精美舂陵石摆放于厅堂或店铺,鳞次栉比、琳琅满目,最多的收藏奇石上千件,形成了白沙镇一道奇特风景。
沿河大义山麓,丘陵起伏不断,漫山油茶树绿,每当10月盛开洁白茶花,绿白相间,似波涛连绵,非常壮观。相传八仙中张果老云游此地,远远闻到一股异香,原来是民间油茶籽香味,他采集一口袋带回天宫。正赶上王母娘娘蟠桃寿庆,太上老君用八卦炉将茶籽炼出像金水般的油来,天宫顿时奇香四溢。为嘉奖张果老查访之功,玉帝赐名“查油”。于是,张果老重来人间,教会民间榨取“查油”,百姓便称此树为“查油树”,此树像茶叶树,口耳相传,便成了今天的“油茶树”。常宁油茶树有着1700余年栽培历史,1980年茶油产量151.8万斤,如今有油茶林176,376亩,有“百里茶油产业带”,荫田、西岭、三角塘等茶油基地。油茶树生命周期长,四季常青,自然成长,无畏旱涝酷寒,哺育了常宁儿女吃苦耐劳,奋发向上,无私奉献的精神品质。
2014年底,在舂陵河畔水口山镇小洲村,省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吴顺东发现了“江洲城址”历史遗迹,遗迹中地下文化堆积丰富,从旧石器时代,到商、周时期,再到唐宋及近古三代,均有人类生产活动痕迹。遗存的古城墙、护城河等遗迹规模宏大,城墙宽处10余米,足以并驾行驶马车,高度约10米,城内面积18万平方米,基本确定是商周时期一座大城池,是当时湘南乃至华中南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遗存的商周窑址、冶炼遗址、铸造加工等遗迹,把水口山采矿和冶炼历史提早了2000余年,获取了湖南商周青铜器之谜实物证据。出土的印文硬陶纹饰种类、数量众多,涵盖了我国迄今为止已知所有纹饰类型,还有从未发现的纹饰出土,可了解该地区在商周时期高度发达的经济和文化水准。
在古代中国,对胡越之地历来都有“蛮族”之称。早在商周时期,长江中下游及以南地区的土著原住民被称为“越族”,“越”是众多族群的泛称,故又称“百越”,而“江洲城址”的缔造者很可能就是百越中的一支。
常宁在唐代以前的历史,几乎是一片空白。随着对“江洲城址”发现与挖掘的深入,或许会有更多新发现浮出水面,无疑填补了常宁以及湖南历史的一段空白,极大地促进对历史悠久的湘江流域文化的研究,将改写“南蛮之地”的历史。
(原载2016年7月8日《衡阳日报》、2016年7月13日《湖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