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凡
清明,一炷清香,一叠纸钱,一声呼唤,寄托着无限的挂念和哀思!回想起来,爷爷和奶奶,外公与外婆,离开我们已有多年,相貌有些模糊了,可是他们的好,却是决不会忘记的。并且,愈久愈是清晰,愈久愈是刻骨!
我记得,爷爷、奶奶已经老了的时候,我还小,不懂事。那时家穷,老吃萝卜白菜,十天半个月难得吃餐肉。奶奶那间有些昏暗的厨房,偶尔会有好吃的。每当这时,我们这些孙辈鼻子特灵,手脚特麻利,一窝蜂直奔而去,直接用菜勺在锅里捞,用筷子在锅里夹。爷爷见了,有时是笑,有时有些愠怒,作势要给两个粒榨陀。奶奶对我有些偏爱,一直叫我二宝,从未改变。我考上中专时,奶奶乐开了花,把她一个新搪瓷杯塞进了我包里。这个杯子有些土气,但我一直用它,总觉得用它喝水更甜些、更暖胃。参加工作后,不知哪次搬家时,将杯子弄丢了,当时我只感到些许遗憾,随着时间日久,自责日深:怎么能丢了奶奶送的杯子呢?
我还依稀记得外公、外婆离世时,我很小,好像还没上学。外婆比外公先走,她出殡那天,我似乎没看到外公掉眼泪,不过我看到外公一下子更老了,当时我也只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便又去玩耍了,不明白这将意味着从此少了一个温暖的后背背我,少了一对慈祥的眼睛看我,少了一双手给我塞糖果、摸我的头!外公对我家格外关心,一到农忙时节便来帮着犁田、收割稻谷。外公、外婆若还在,那该多好!
地下先辈们的好和爱,写不完、道不尽!不过,逝者已安息,只能悼念、追思了,如果想要多做点什么,那就为健在的长辈吧。
最亲的长辈,是父亲和母亲。父亲从小天资聪颖,很会读书,却因家中无钱,又排行老大,只好早早辍学去外地打工。他修过铁路、摆过地摊,干得最长的,是帮人做竹凳竹椅,做一个的工钱,少时有几分,多时三四毛或块把钱。小时候,我还认为父亲在外地蛮好,跑了很多地方,又能经常给家里寄钱,只是一年难得回一两次家。父亲的字写得好,话却不多。我上初中时,有次和父亲一起挖红薯,热得我异常难受,把上衣全脱光了。父亲对我说:“二宝,你以后要想不这么累,那就多读点书吧。”这句话我一直记着!直到近些年,父亲和我们聊天时,才道出他在外总是起早贪黑,一天要做十几个小时。他在外面被人骗过、骂过,还因治疗背痛被江湖游医打成陈旧性骨折。他那时寄回家的钱,真是用汗和血、肯定还有眼泪换来的!
我母亲是典型的农村妇女,没上过几年学。父亲常年在外,母亲既当妈又当爹,既要抚养我们三兄弟,又要操持所有家事,还要砍柴、种菜、种水稻,总是早出晚归,尤以“双抢”时节最难,家里三亩多地的稻谷,十来天就要全部收割完,我们三兄弟都小,劳力不足,母亲只好先帮一些要好的亲友收割,再请他们到我家帮忙,实际上母亲在十来天里搞了两次“双抢”。更让母亲着急和辛苦的是犁田,这是只有力气大的成年男子才能干的重活。有时请不到人帮忙,母亲便自己赶牛去犁田。
如今,我家的日子已显著改观,父亲、母亲无需再奔波,亦不再种菜种稻。只是二老均年近古稀,父亲毛病一身,睡不好觉,母亲肺不好,腿无力,却都还在为我们操劳。对于二老,我当然知恩、感恩,但有时觉得母亲有些唠叨,父亲有点固执。偶尔,我还会在二老面前使点性子,似乎对外人都要笑脸相待,只有在父母面前可以无所顾忌。我知道,亲爸亲妈,不会介意的。反思起来,真是罪过!今后,对二老应多笑、多问、多陪……唯如此,才能报答万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