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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吟兴是潇湘 湖南人对朗读有种固执的偏爱

来源:长沙晚报 作者:范亚湘 编辑:王嫣 2017-04-30 09:5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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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梁女士和女儿一起在朗读亭一起体验朗读的乐趣。

岳麓书院的老师战蓓蓓在朗读亭朗读。本版照片除署名外均为长沙晚报记者 贺文兵 摄

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朗读……资料图片

  长沙晚报记者 范亚湘

  一座外观酷似电话亭的小亭,开启了新的一轮朗读潮流。上周,央视《朗读者》节目中的“朗读亭”漂到了长沙,引得热爱阅读的市民纷纷慕名前往,在那个闹中取静的小亭里,留下最真挚的情感。

  潇湘大地自古是文人墨客喜好吟诵之处:钟灵毓秀和文脉传承铸就了长沙的气质与魂魄;马王堆汉墓璀璨的文物,描绘着楚汉之都遥远的辉煌;岳麓书院古朴的讲堂,荡漾着潇湘洙泗求真致知的学风;橘子洲头,伟人留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迈……

  喜吟

  “俱怀逸兴壮思飞”“生知雅学妙难穷”

  “喜鹊总爱凑热闹,有事无事就唧唧喳喳地叫。忽然有一天,燕窝里探出了几只毛绒绒的小脑袋。燕妈妈燕爸爸不停地飞进飞出,不厌其烦地叼着虫子来喂小燕子,小燕子张着嘴,一股劲地争抢燕妈妈燕爸爸嘴里的虫子。渐渐的,小燕子的羽毛变得光滑剔透,跟在燕妈妈燕爸爸身后试探着飞起来。小燕子长大了,不再叽叽喳喳地喧闹,像一位绅士一样,轻舒优雅地剪裁蓝天……”

  4月23日,中南大学大三学生林筱走进央视《朗读者》在岳麓书院设置的朗读亭,“心里噗噗地跳着朗诵完了我喜欢的一篇散文。你不知道,这篇散文就是你们《长沙晚报》副刊上的,它再现了燕子衔来的春天”。林筱告诉记者,在她读中学时就爱好朗诵,平时总爱一个人在寝室或者学校的树林里朗诵诗篇,但有机会展示自己,“还是第一次”。

  由于那天参与朗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林筱说她排队几乎排得“腿发软”。“真的想不到,一个个小小的朗读亭却能激发人们如此的兴趣!”

  朗诵让林筱充满了自信,也让她对生活充满了激情和热情。“自从我喜欢了朗诵以后,就不断地寻找适合自己朗诵的诗或者散文。因为朗诵,我读到许多优秀散文、诗歌;我经常对着镜子练习口形,查找字典为正确发音。为使自己的朗诵富于感情、优美动听,具有感染力,经常钻研一些作品的内涵和时代背景,背诵优美文字,使自己身临其境,想像文字背后的美好……让自己在别人的生命中也经历一次自己的生命,给自己的生命增添了一份厚重。”

  “时常省问父母,朔望恭谒圣贤……”岳麓书院院长肖永明教授与40名书院学生一起重温《岳麓书院学规》,“通过这次朗诵,希望同学们能从古代书院教育传统中汲取智慧,有所依循,成为具有深厚文化底蕴和独特精神气质的优秀人才”。

  什么是朗读?字典上的解释就是“清晰响亮地把文章念出来”。朗读显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念”,而是运用普通话把书面语言清晰、响亮、富有感情地读出来,变文字这个视觉形象为听觉形象。“朗读是一项口头语言的艺术,需要创造性地还原语气,使无声的书面语言变成活生生的有声的口头语言。如果说写文章是一种创造,朗读则是一种再创造。‘三分文章七分读’,很好地说明了朗读的重要性。”作为教授,肖永明对朗读有其独特的认知。

  肖永明说,朗读最大的特点就是调动朗读者的情愫,迸发情怀。“朗读者,超越了时代的浅薄。一个人朗读时,他便超越了自己,跨越了不同的世界。朗读能升华文字中的感情,它会让人们感受到别人对那种鲜活的在意……可以这样说,湖南人对朗读有种固执的偏爱,而这主要是因为湖湘这片大地所决定的。”

  作为中华文明重要的组成部分,潇湘之地兼有豪纵恣肆,神鬼莫测的浪漫主义和知行合一、坚忍果决的现实主义气质。“湖南有炎帝兴农、舜葬九嶷、禹封南岳;有屈原流放、贾谊不封、船山归隐;有岳阳楼侧洞庭波,武陵源里土家歌;有如绣之湘女,如虎之湘军;有竹枝流转,有巫傩通神;进可曾公左公,铁骨铮铮,退可岳麓石鼓,文质彬彬。风雨百转、变化无方。古往今来的诗人、文学家、画家都爱她……潇湘的确是一个‘俱怀逸兴壮思飞’‘生知雅学妙难穷’的好地方。”

  “最多吟兴是潇湘”“不到潇湘岂有诗”唐代诗人杜荀鹤和宋代诗人陆游对潇湘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悲吟

  “九嶷山间湘妃泪”“长沙城里贾生居”

  苏轼《十二琴铭·秋风》有言:“悲莫悲于湘滨,乐莫乐于濠上。”湘楚大地,常有一种壮烈的凄美和感伤,这也是文人雅士喜在潇湘大地行吟的原因。

  班固在《汉书·地理志》中写道:“凡民函五常之性,而其刚柔缓急,声音不同,系水土之风气,故谓之风;好恶取舍,动静无常,随君上之情欲,故谓之俗。”潇湘之水地,如清王夫之说:“楚,泽国也,其南沅湘之交,抑山国也,迭波旷宇,以荡遥情,而迫之以崟嵚戍削之幽菀,故推宕无涯,而天采矗发,江山光怪之气,莫能掩抑。”

  南楚潇湘之风中的“悲情”,和几位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人物不无关联。

  九嶷有竹,曰“斑竹”,绵延数百里。后人常以“湘妃竹”,或“泪竹”名之,源自舜妃娥皇、女英。在长期的演变中,这组形象与湘夫人、湘君等楚地传说逐渐合流,造就出忧伤凄凉的文学意象。屈原在《湘夫人》中将之发挥到了极致——“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多么动人。

  屈原之放,感天动地,震撼千古,自不必说。而贾谊之蹉跎,则令无数古代读书人感叹际遇无常。

  贾谊故居旧址位于长沙市太平街,被誉为历史文化名城长沙“最古的古迹”。其中的碑廊陈列着《古今名人咏贾诗选刻》及明清历次重修故居碑文。当中最出名的诗歌,属李商隐《贾生》。且不论对汉文帝的评价公允与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之愤懑,着实有着动人心魄的力量。又如刘长卿“贾生上书忧汉室,长沙谪去古今怜”,杜甫“贾傅才未有,褚公书绝伦。名高前后事,回首一伤神”,白居易“士生一代间,谁不有浮沉?良时真可惜,乱世何足钦”,无不皆是叹息其才高位下的不幸。

  浪漫主义的感伤只是楚地诗歌中的一个侧面,也有特定的历史背景。随着西晋永嘉之乱、中唐安史之乱、北宋靖康之乱带来的三次文化南迁,加之连接黄河长江两流域的运河的开凿,使得湖南相对隔离封闭的自然和人文系统开始被打破,潇湘独特的魅力越来越多地被外界知晓,并深深地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以到潇湘一游为幸。“楚竹”、“湘妃”、“桃源”、“芙蓉”、“洞庭”、“君山”等潇湘地的典型风物、意象,也逐渐与中原文化等交汇、浑融成为一体。

  “九嶷山间湘妃泪”“长沙城里贾生居”,潇湘这片神秘之境,引了不少文人骚客借吟潇湘之“悲”,诵咏诗人自身之怨。

  畅吟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波涌连天雪”的洞庭湖可谓诗歌的宝库。有充盈着漂泊之情的诗歌,比如“三湘漂寓若流萍,万里湘乡隔洞庭”,“迢递万里帆,飘飖一行客”,“湘川湘岸两荒凉,孤雁号空动旅肠”,“南登岳阳楼,北眺长安道”;也有写尽万千景象的诗歌,如张孝祥的“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李白的“刬却君山好,平铺湘水流。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刘禹锡的“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吕洞宾的“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更不用讲还有杜子美“吴楚东南坼,乾坤日月浮”之雄浑阔大,屈大夫“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之苍茫无际。

  人终究是要迈步向前,迎接新生活的。无论当下的遭遇多么逼蹙,楚地风土气象之壮观,不可能不在敏锐的诗人心中激荡起别样的情感。特别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和认识的深入,“潇湘”意象逐渐变得冲淡深远,多了舒展广博之气。

  吟咏洞庭最好的,当属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堂堂正气,为后人树起一座精神图腾。

  从洞庭湖一路南下,直抵衡山。中国岳山称名始见于《尚书》,先有“四岳”,《周礼》始言五岳,但没有说是什么山。汉代天柱山被封为南岳。隋文帝时,改南岳为衡山。自此,七十二奇峰名扬天下。

  武侠泰斗金庸在小说《笑傲江湖》里有一位孤傲冷峻、气度逼人的衡山派掌门人莫大先生。小说的最后,他隔墙奏曲,以贺令狐冲和任盈盈的新婚,“只听胡琴声缠绵宛转,却是一曲《凤求凰》,但凄清苍凉之意终究不改……琴声渐渐远去,到后来曲未终而琴声已不可闻”。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变幻莫测,就是百变千幻的衡山云雾,旷远深沉的潇湘夜雨,就是很多人心中的“南楚之风”。这样的意境何人能达?而范仲淹却能。

  在范仲淹之前,吟哦衡山的诗很多,唐明皇有“云路三天近,松溪万籁虚”,刘禹锡有”东南倚盖卑,维岳资柱石”,范成大有“松根当路龙筋瘦,竹笋漫山凤尾齐”,柳宗元有“晴天归路好相逐,正是峰前回雁时”,杜甫有“君不见潇湘之山衡山高,山巅朱凤声嗷嗷”,有写实景,有写心绪;有宏观,有细节。然而,“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范仲淹一下子将衡山从群山之中凸显了出来。

  “挥毫当得江山助”,最好的诗,都不是苦吟而来的。有学者认为,宋“南渡前第一人物”的范仲淹,甚至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到过潇湘,但他却为这片土地留下了最让人无法忘却的诗文。“眼前无景,胸中有情。家国天下的忘我与江山万古的豪情融会贯通,这就是诗。”曾经创作出1200多行长诗《麓山夜话》的湖南诗人袁剑虹如是说。

  壮吟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湘楚之地多英雄。曾国藩和左宗棠,就是这样的“中兴名臣”。一个老成持重,一个锐气凌人;一个守中务本,一个安边定国。在这一对双子星身上,特别明显地体现出“湖南”的两重性格:既安土重迁,务实保守,又锐意进取,不拘一格。

  “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这首《恭诵左公西行甘棠》写的是左宗棠收复新疆的事迹。1876年,左宗棠力排众议,说服清廷决定出兵击灭阿古柏。他身先士卒,抬棺出征,以湖湘子弟为主力,凭借杰出的军事才能和纵横捭阖的外交能力,连战连捷,不仅激励了国人,也震撼了敌人。“书生岂有封侯想,为播天威佐太平”,他的雄健气魄,即使在名臣林立的同时代,也是极为突出的。

  “中兴将帅,十九湖湘”。今人常感怀于湘军的武功,着眼于诸杰的方略,实则在这个群体中,多是投笔从戎之书生,有不少好诗人。且因直接参与政治、军事第一线,诗文与寻常士子文人大不相同。

  曾国藩存世的三百多首诗词中,许多是忧国忧民之作。但也时时透出对故乡的眷恋,比如“何时却返初衣好,归吊蒸溪缩项鱼”,“三百六旬同逝水,四千余里说家山”,“高嵋山下是侬家,岁岁年年斗物华”,“洞庭天地一大物,一从北渡遂不还”。类似的诗句还有很多,家乡的美丽风景,可贵人情,都在其中得到体现。

  明末,一代学术大师王夫之归隐衡阳石船山。这位一生不剃发的学者,虽“抱刘越石之孤忠而命无从致,希张横渠之正学而力不能企”,但在迭经世变,清苦一身之中,仍保持了旺盛的创造力。这种坚忍的进取心,正是潇湘之地英雄主义传统的写照。

  1925年晚秋,32岁的毛泽东离开故乡韶山,去广州主持农民运动讲习所。途经长沙,重游橘子洲,“独立寒秋”,眺望着湘江碧水缓缓北流,看万千山峰全都变成了红色,一层层树林好像染过颜色一样,江水清澈澄碧,一艘艘大船乘风破浪,争先恐后。鹰在广阔的天空飞,鱼在清澈的水里游,万物都在秋光中争着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面对这无边无际的宇宙,千万种思绪一齐涌上了毛泽东的心头,不禁大声吟到:“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90多年过去了,当年毛泽东在橘子洲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场景时时都会在我脑海里闪现。”袁剑虹说,每次去橘子洲头,他都会大声诵读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那种感觉,真的能够使人热血澎湃”!

  《沁园春·长沙》对中老年人的吸引可谓经久不衰。但这首词也深深地吸引了像林筱这样的年轻妹子或者风华正茂的少年。“这次朗读亭的活动,朗诵人数最多的作品就是《沁园春·长沙》!”林筱说,本来她也准备朗诵《沁园春·长沙》,临时换了。“不过,朗诵《沁园春·长沙》,我还是喜欢选择在秋天去橘子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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