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仕平

　　同事的叙述让我怦然心动。

　　她参与户外登山活动，就在她即将爬上山梁的那一刻，猛一抬头，看见不远处一朵栀子花正对她敞开胸怀，宛若懵懂初开的少女，含娇带羞。惊鸿一瞥，仿佛电影里蒙太奇一样，太神奇了，她眨眨眼，恍惚之间，还以为是一片莹白的雪花从天空翩翩而落。精彩瞬间从此驻于她的心间，今后她得有多少日子会被这份美好抚弄呢。

　　巧得很，几天后我也登上了那座山，此时已是满满的栀子花了，纯净雅洁，却又不掩野性，恣意传输着香味，阳刚的山梁被花香撩过，显出几分酥软的情态来。花瓣简单，就是一层，纹路也细密，没有繁育的那种你缠我绕层层叠叠的复杂样——经历过人的思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套路。手指轻捻，花朵嫩滑凹凸，心里一惊，赶紧缩手，怕我的糙手捻疼了它。

　　回转时还是忍不住采摘一束含苞的栀子，带回家插在瓶子里，搁放在书桌上，透明的玻璃瓶，清澈的瓶水，盎然的叶片，青中泛白的骨朵，整个书房一下就增添了山野之意味。

　　数了数，六根长短不齐的枝条，每根枝顶上都顶着一个花苞，三个胀得即将出阁，还有三个和嫩嫩的叶子一样，一脸的青涩，凑近闻一闻，居然散出一股淡淡的甜味。晚上忙完其他的活儿端坐于书桌前，我要一边写作一边观看栀子花的绽放，感受同事的那份惊喜和美好。

　　手指轻敲键盘，有意无意地瞟一瞟栀子，希冀能捕捉到栀子花袒露身姿的那一瞬间。起初我的眼睛还能间隔不长地斜睨过去，随着写作的沉入，相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后来几乎把栀子花忘记了。

　　突然有什么东西挤塞我的鼻孔，吸了吸，起初若有若无，慢慢越来越浓。那是花香啊，我条件反射般清醒过来，一朵栀子花不知啥时开了，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开了，亏我这样痴情地守候，竟然错过了一次绽放！

　　懊悔归懊悔，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毕竟栀子花是在我的面前绽放的，我能在花开后的第一时间欣赏到它。似乎刚刚沐浴过，栀子花洁白绰约，花瓣舒展，清新柔嫩，因为怕见生人，就朝着绿叶里躲。浓郁的花香从张开的笑面里跃起，直喷向我的面庞。

　　时间越来越晚，疲劳向我袭来，上下眼皮一睁一撞，已是凌晨了，始终没能等到花开……翌日，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书房，又是一声惊呼，室内香味充溢，又一朵栀子花开了，看那情形，绝对是刚开不久。嗨，我怎么不早点醒来呢？美好的东西又被我错失了。

　　白天有事外出，下午回来，发现栀子花开出了第三朵，先开的两朵已经卷了边边儿，它们怎么这么不经事啊，仅仅持续了一天的时间就显出蔫蔫的神情来。看那剩下的三个花苞，不仅青绿的颜色淡了一些，好像没有再长大，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来。

　　果不其然，第三天，开放的花全部耷拉着头，颜色苍白，未开的花苞已经泛黄，似是痛苦地低垂着。我目光黯淡地看着它们，一丝伤感漫上心头，离开了土地的栀子花，没了地气可接，生命的短暂就不可避免。有些幸福真的只能巧遇，刻意去谋求反而不能得。

　　不管开没开，它们来过便好。我们这个俗世需要灵性和温馨来点缀，让俗世不至于太堕落，栀子花是降临俗世的小天使，来悦人眼目和内心，它们短暂的生命之路上曳着一尾尾光亮，那是突破黑暗与荡涤尘垢的力量。这是人类不可或缺的力量，顺着这光亮走吧，前面的虽然未知，但方向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