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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的正确打开方式

来源:广州日报 作者:刘黎平 编辑:李子璇 2017-07-11 09:5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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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刘黎平

  清朝康熙年间吴楚材、吴调侯所编纂的《古文观止》,是一本读书人不可忽略也不可绕过去的启蒙读物,在我国历史上,出现了那么多优秀的古文读本,大部分却在《古文观止》面前让步,进入了被遗忘的角落,而《古文观止》一路领先到如今,它将高档次和普及性很好地结合起来,成为普通读书人学习古典散文的不二之选。另外一本热门的写作参考书《昭明文选》,在《古文观止》面前,不免有点高冷,也稍稍有点落寞,非大众所敢问津。

  然而,《古文观止》这本书对于现代读者而言,前后两部分也是有点分裂的。

  前半部分不如后半部分受欢迎

  一提起《古文观止》,我们现代读者首先想到的名篇是《桃花源记》、《出师表》、《兰亭集序》、《滕王阁序》、《春夜宴桃李园序》、《捕蛇者说》、《岳阳楼记》、《醉翁亭记》等,这些篇章读起来朗朗上口,又相对浅白易懂,例如《桃花源记》里的“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除了“黄发垂髫”有点稍稍费解之外,其他的都很容易明白。再如《陋室铭》里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几乎都可以看做现代白话文了,稍稍难懂的一点无非就是“无案牍之劳形”。还有《醉翁亭记》里的“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几乎没有哪一个字不是明白的。

  再难一点,例如《岳阳楼记》里的“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尽管对于其中的“霏霏”、“隐曜”有点不太理解,但是诸如“浊浪”、“虎啸”、“山岳”这一类的用词,画面感很强,稍稍咬牙看看,也基本上能明白用意。

  然而,如果翻到先秦部分的文章,可能我们绝大多数人就皱眉头了,连看懂都不容易,遑论欣赏和诵读了,你们看《臧僖伯谏观鱼》,“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这里的“轨”和“物”和我们所理解的几乎是两回事,读文章读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古今的概念转换不过来,结果围绕这两个字,纠结得很,因此影响进一步的阅读和理解,也就让人失去了兴趣,其结果要么就是跳过这里直接去看之后的部分,要么干脆扔下书不看。因此,很多人当初雄心勃勃要读透《古文观止》,结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最终导致雄心的步伐被阻止在先秦文章这道坎上。

  为什么有这种现象呢?其实这跟中国古代的语言发展规律有关。虽然中国古代的书面语言,统称为文言文,然而,它也是发展的,在先秦时期是一个模样,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又是一个模样,然后到唐宋时期,模样也大不相同了,明清时期的文言文相比较于唐宋而言,虽然变化没那么大了,但也已经不是同一回事了。虽然韩愈发起古文运动,要恢复先秦时期健康的文风,但是也不能完全回到过去,变了就变了,怎么也改不回去,只不过是吸取先秦时期的优点,将当时的文风改造一下。

  《古文观止》其实也是一部语言沿革发展的作品集,跨度两千年,变化明晰,井然有序,可以作为语言研究的资料。那么,对于相对难懂的先秦作品,我们该怎么认识呢?

  先秦部分是后半部分的源头

  如果因为畏难而绕道先秦,而直接进入唐宋部分,这也不失为一种学习的好途径,然而,绕开不等于逃避,在熟悉唐、宋、明朝作品的基础上,我们还是得挥师回来,迟早攻克先秦这座难关。

  可以这么说,读《古文观止》如果不读先秦部分,算是白读了,永远是个半搭子;如果先攻克了先秦部分,阅读后半部分则会势如破竹,水到渠成。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先秦部分是后面部分的老师,是祖师爷,是源头。例如后半部分的优秀作者苏轼,《古文观止》选了他大量的好作品作为范文,如《前赤壁赋》、《留侯论》、《石钟山记》等,然而,苏轼的老师却在前半部分,就是《战国策》,苏轼一生认为对自己文章影响最大的就是《庄子》和《战国策》。

  再把范围扩大,后半部分的作者,他们学习写作的教材,基本也在先秦部分,诸如《左传》《战国策》《国语》,当然还包括汉代的《史记》,无论是诸葛亮、王羲之、李白、王勃、韩愈、柳宗元,抑或是三苏、王安石、曾巩和宋濂、刘基,他们一生中最权威的学习材料无一例外都是先秦作品,前半部分孕育产生了后半部分。

  例如魏征在《谏太宗十思疏》当中表现出来的勇气,可以看到臧僖伯直言劝谏鲁隐公的影子;陶渊明在《五柳先生传》里表现出来的清高、自重,可以在前面楚辞的《卜居》里找到源头:屈原宁肯孤独终生也不愿同流合污。李白的《与韩荆州书》,分明有冯谖游说孟尝君的自信。韩愈为李贺考进士辩解的《讳辩》,也可以感受到《左传》里“阴饴甥对秦伯”的妙舌生花。而柳宗元的《贺进士王参元失火书》正话反说的技巧,重人品轻富贵的用意,则明显是在模仿《国语》当中的“叔向贺贫”。先秦的文章,无论是理论,还是结构,以至于手法,都给后面的文章提供了极佳的范本。

  读中国古典文学,弄清源头是很必要的,否则,只会知其所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仅于研究很不利,于学习也很不利。因为没有把握作品发展的脉络,没有全局观,永远都是在盲人摸象,见一木而不见森林。

  前有史诗气魄 后有文学特色

  从总体感和高度而言,其实《古文观止》前半部分的分量比后半部分要重,这并不是说先秦部分作品比魏晋唐宋部分优秀,也不是说前者比后者更重要,然而,如果想要在学习古典文化的过程中,建立高度感、全局观,则绝对避免不了先秦部分。这个和它们反映的领域,选择的题材有很大关系,而不是作者的才华使然。因为诸如《左传》《战国策》《国语》这些典籍,它们是专门记载军国大事的,要么是郑庄公吩咐如何保持国家的安全,要么是晋国吕相向秦国宣战,还有子产和晋国公卿当场争辩,以及晋国使者作为战场失败国家的代表去秦国谈判,都是堂而皇之的国家大事,语言庄重而犀利,不卑不亢,巧妙而有原则,严格一点而言,这里面很多都是国家文件。熟悉这些国家级别的外交辞令,让人在理论认识上有高屋建瓴的视野,在语言组织上有高度浓缩的技巧,像《左传》《国语》《战国策》以及《史记》之类的作品,其语言的高度凝练,视野的宏大宽阔,在后世是很难企及的,例如“周郑交质”里讲到互相原则:“信不由中,质无益也。”短短八个字,就将周朝和郑国外交纠结的关键问题讲得清清楚楚,因为他们交往没有发自内心的真诚,再多抵押也徒劳。学好先秦作品的最好效果就是:对于事件和人物的评价,往往一两个字就能恰到好处。

  而魏晋、唐、宋到明朝的作品,相比较而言,文化人的味道更浓了,韩愈、柳宗元、苏轼等大家的文章,更多地是从个人情怀出发,而不是专门的国家文件。当然,并不是说前者后者有优劣之分,而是要将两者结合,将先秦的史诗气魄和魏晋唐宋的文学细分角色结合起来,均衡地从各个朝代的文学作品吸收营养,既能一锤定音,又能穷尽描述,则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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