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17年5月21日,美国科幻奇幻协会“星云奖”揭晓颁奖结果,美国本土女作家查莉·简·安德斯的《群鸟飞舞的世界末日》摘得最佳长篇小说的桂冠,她以精妙绝伦的手法,开辟出一种全新的科幻设定——将魔法和科技融为一体,紧密交织的一个世界。科技与自然是否真的水火不容?它们又能否共存共生,为人类发展带来一种全新的可能?翻开《群鸟飞舞的世界末日》,阅读一个文笔优美、内容诙谐、感人至深的故事。
基本信息
书名:《群鸟飞舞的世界末日》
作者:[美]查莉·简·安德斯 著 张源译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年9月
作者简介
查莉·简·安德斯(Charlie Jane Anders),美国著名科幻/奇幻网站io9.com的主编。
2012年,她在Tor.com上发表的作品《六个月,三天》(Six Months, Three Days)荣获雨果奖zui佳中短篇小说奖,同时入围星云奖,被美国NBC电视台买下影视改编版权。
《锡房子》文学季刊、《阿西莫夫科幻小说》杂志、《奇幻与科幻小说杂志》等多家杂志和文学网站都刊载过她的小说。目前,安德斯发表过的短篇小说已累计超过一百篇。
《群鸟飞舞的世界末日》是安德斯的第一本长篇小说,一出版即入围众多奖项,获主流文学与科幻/奇幻小说圈一致好评,被称为“可以与《他方世界》和《云图》并列的大师级杰作”。
内容简介
你有没有想过,世界末日是什么模样?
也许当末日的浪潮汹涌来袭,你需要的只是向爱而生的勇气。
一只落难的小鸟,让帕特里夏获悉自己会魔法的秘密。
一台“两秒时光机”,让劳伦斯成功迈上科学研究之旅。
因为遭受排挤,他们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友,却因一场阴谋渐行渐远。
成年后,两人再次重逢。此时,帕特里夏已是力量强大的女巫,劳伦斯则是技术顶尖的电脑工程师。
就在俩人陷入热恋之际,一个突如其来的“秘密”使他们的关系再次出现裂缝,与此同时,一场更大的危机也在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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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
帕特里夏6岁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鸟。那只小麻雀挥舞着折断的翅膀,在两棵树根弯曲处一堆潮湿的红叶子上扑腾着。它哭喊着,那刺耳的喊叫声让帕特里夏不可能不注意到它。她望着那只麻雀的眼睛,它的眼神中笼罩着暗影,她看到了它的恐惧。不只是恐惧,还有悲哀——这只小鸟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帕特里夏还不明白为什么生命可以从一个躯体中永远地消失,但她能看出这只小鸟在拼尽全力与死神对抗。
帕特里夏真诚地发誓要尽自己一切所能救活这只小鸟。就是这个决心导致帕特里夏被问了一个没有好答案的问题,进而影响了她的一生。
她用一片干叶子非常温柔地裹住小麻雀,把它放进自己的红色小桶里。午后的阳光水平地照在小桶上,给那只小鸟笼上一圈红光,使它看起来闪闪发光。那只小鸟还在四处拍打翅膀,试图用一个翅膀飞起来。
“没事的,”帕特里夏对小鸟说,“我找到你了。没事的。”
帕特里夏之前也曾见过受困的动物。她的姐姐罗伯塔喜欢抓野生动物玩。罗伯塔把青蛙放进妈妈扔掉的生锈的美膳雅搅拌机里,把老鼠困在自制的火箭筒里,想看看可以把它们发射多远。但这是帕特里夏第一次看到痛苦的活物,而且是切切实实地看到。每次她望向那只小鸟的眼睛时,就愈加坚定地发誓要保护好这只小鸟。
“发生什么事了?”罗伯塔挥开周围的树枝,问帕特里夏。
两个女孩的皮肤都很白,头发是暗棕色,无所顾忌地直直地生长下去,鼻子像纽扣一般。但帕特里夏是个脏兮兮的野孩子,脸圆圆的,眼睛是绿色的,撕破的罩衫上永远带着草渍。她正在变成那种其他女孩都不愿跟她一起坐的人,因为她太容易激动了,总是说一些无聊的笑话,不管是谁的气球(不光是她自己的)破了都要哭一场。而罗伯塔则有一双棕色的眼睛,尖下巴,当她穿着干净的白裙子,淡定地坐在大人椅子上时,那姿态堪称完美。对于这两个女孩,他们的父母都曾盼着是个男孩,而且还提前取好了名字。每次生出来发现是个女儿的时候,他们就直接在选好的名字末尾加个“A”。
“我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鸟。”帕特里夏说,“它飞不起来了,因为它的翅膀受伤了。”
“我保证可以让它飞起来。”罗伯塔说,“把它带过来,我会让它飞得高高的。”
“不行!”帕特里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感觉自己呼吸都困难了,“不准你弄!不准你弄!”之后她便飞奔起来,身子前倾,一只手上拎着那只红色小桶。她能听到姐姐在她身后拍断树枝的声音。她跑得更快了,一直跑回家里。
几百年前,他们家曾是一家香料店,现在仍然可以闻到肉桂、姜黄、藏红花和大蒜的味道以及一丝甜味。来自印度、中国及世界各地的客人都曾踏上这漂亮的硬木地板,带来世界各地的香料。帕特里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就能想象到铺着箔纸的板条箱上贴着诸如马拉喀什、孟买等城市的名字。她的父母在杂志上读到一篇文章,讲的是翻新殖民地商行的事,于是迅速买下了这座房子,现在,他们总是对帕特里夏喊,不要在屋里泡着,那些漂亮的橡木家具一件也不许碰,一直喊到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帕特里夏的父母是那种可以做到同时既开心又生气的人。
帕特里夏在靠近后门的一小块枫树空地上停下来。“没事的。”她对小鸟说,“我会带你回家。我家里有个旧鸟笼,在阁楼上。我知道在哪儿。那个笼子很漂亮,里面有根栖木,还有秋千。我会把你放在那个笼子里,然后去告诉我爸妈。如果你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会紧张死的。我会保护你的安全。我保证。”
“不。”那只鸟说,“求你了!不要把我锁起来。我宁可你现在就把我弄死。”
“可是,”更让帕特里夏震惊的是这只小鸟竟然拒绝自己的庇护,而不是它竟然在跟她说话,“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我可以给你找虫子或者种子,或者其他东西吃。”
“对于我这样的鸟儿来说,囚禁比死亡更可怕。”小麻雀说,“听着,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吧?这就意味着你是与众不同的。比如巫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一样!而且,这意味着你有义务去做正确的事。求你了!”
“哦。”这些信息帕特里夏还不能完全消化。她坐在一块特别大、特别突出的树根上,厚厚的树皮感觉有点潮湿,有点像锯齿状的岩石。她能听到罗伯塔正在用一根Y形的大棍子抽打灌木丛和大地,就在旁边的空地上,她不知道如果罗伯塔听到他们在说话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帕特里夏压低了声音,防止罗伯塔听到,“可是你的翅膀受伤了,对吧,我得照顾你。你现在走不了。”
“嗯。”那只小鸟似乎考虑了一下,“你不知道怎么治好翅膀,对吧?”它拍打了一下受伤的翅膀。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感觉它有点像灰棕色,但走近了才发现,它的翅膀上有明亮的红色和黄色条纹,肚子是乳白色的,嘴巴是黑色的,有一点倒钩。
“嗯,我一点儿也不懂。对不起!”
“没关系。所以,你可以直接把我放到一棵树上,然后为我祈祷,不过我很有可能会被吃掉或者自己饿死。”它点了点头,“或者……我的意思是,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帕特里夏看着自己的膝盖,透过牛仔罩衫的线孔看向里面,觉得自己的膝盖骨像是很奇怪的蛋。“什么可能?”她抬眼看看桶里的麻雀,它也正用一只眼睛打量她,似乎在考虑是否该相信她。
“好吧,”小鸟叽叽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我送到百鸟议会。它们会修理翅膀,肯定没问题。而且,如果你要成为巫师的话,你无论如何都该见见它们。他们是这里最聪明的鸟,大多数都在5岁以上。它们总是在森林中最大的那棵树上碰面。”
“我可比它们老,”帕特里夏说,“我都快7岁了,还差四个月。或者五个月。”她听见罗伯塔走近了,于是赶紧一把抓起桶,向森林深处跑去。
那只麻雀的名字叫“迪厄皮迪厄皮威普阿郎”,简称迪厄皮,它努力给帕特里夏指明去百鸟议会的方向,但因为待在桶里,所以它也看不见自己在往哪儿走。而且,它所描述的要寻找的地标对于帕特里夏来说也毫无意义。整个过程让她想起在学校的一项合作练习,自从她唯一的朋友凯西搬走后,她就对这个项目绝望了。最后,她像白雪公主那样,让迪厄皮趴在她的手指上,然后跳到她的肩膀上。
太阳下山了。森林太密了,帕特里夏几乎看不到星星或月亮,还绊倒了几次,手、膝盖都划破了,新罩衫上全是土。迪厄皮牢牢抓住她罩衫的肩带,爪子刺痛了她,差点把她的皮肤抓破。它越来越不确定它们该怎么走,虽然它很确定最大的树就在某条小溪或某块地附近,也很确定那是一棵非常茂盛的大树,与其他树不在一起;而且,如果角度正确的话,你会看到“议会大树”的两段大树枝像翅膀一样展开。而且,它可以通过太阳的位置轻松知道方位。如果太阳还没有落山的话。
“我们在森林里迷路了,”帕特里夏颤声说道,“我很可能会被熊吃掉。”
“我可不认为这个森林里有熊,”迪厄皮说,“而且,如果有谁攻击我们的话,你可以试着跟它谈谈。”
“所以,我现在可以跟所有的动物交流?”帕特里夏发现这个会很有用,比如,下次玛丽·芬丘奇对她不好的时候,她可以说服玛丽的狮子狗咬她一口。或者如果,她父母雇的下一个保姆养宠物的话。
“我不知道,”迪厄皮说,“从来没有人跟我解释过什么。”
帕特里夏决定什么也不做,而是爬上最近的一棵树,看看是否能从树上看到点什么。比如,一条路、一座房子,或者什么迪厄皮可能认识的地标。
帕特里夏像爬健身架似的爬上去,古老的大橡树顶上可是冷多了。风把她冻透了,似乎那不是空气,而是水。迪厄皮用好的那个翅膀挡住脸,她哄了半天它才肯出来看看四周。“哦,好吧,”他颤抖着说,“让我看看我认不认识这个地方。这可不算是真正的‘鸟瞰’。真正的鸟瞰要在比这儿高得多得多的地方。这充其量算是‘麻雀瞰’”。
迪厄皮跳下来,在树顶上跳了一圈,直到发现它觉得可能是通往“议会大树”的一棵路标树。“我们快到了。”它听起来已经活泼多了,“不过不能着急。它们并不总是开整宿会,除非讨论的是非常棘手的措施。或者是问答时间。不过,你最好祈祷不是问答时间。”
“什么是问答时间?”
“你不会想知道的。”迪厄皮说。
帕特里夏发现,从树顶上下来比上去难多了,这似乎有点不公平。她基本上一直手滑,向下掉了将近十二英尺。
“嘿,有只鸟!”帕特里夏刚一落地,黑暗中就传来一个声音。“过来,小鸟。我只想咬你。”
“哦,不。”迪厄皮说。
“我答应你,我不会玩太久的,”那个声音说,“会很好玩的。等着瞧吧!”
“谁在那儿?”帕特里夏问。
“汤明顿,”迪厄皮说,“是一只猫。它住在人家里,但是它跑到树林里来,杀死了我很多朋友。议会一直在讨论怎么对付它。”
“哦,”帕特里夏说,“我可不怕小猫咪。”
汤明顿跳起来,推开一块大圆木,像一个带毛的导弹一样落在帕特里夏背上。一起落下来的还有它锋利的爪子。帕特里夏尖叫着,差点脸朝下摔下来。“滚开!”她说,
“把那只鸟还给我!”汤明顿说。
那只白腹黑猫差不多跟帕特里夏一样重。它露出牙齿,在帕特里夏耳边发出嘶嘶声,同时开始挠她。
帕特里夏做了她唯一能想到的事:用一只手握紧可怜的迪厄皮,此时的迪厄皮已经处在生死边缘,然后她用力向前向下摆头,直到弯下身,几乎可以空手碰到自己的脚趾。那只猫从她背上飞出去,落地的时候恶狠狠地咒骂着。
“闭嘴,离我们远点!”帕特里夏说。
“你会说我们的话。我以前从来没遇到过会讲兽语的人。把那只鸟给我!”
“不行,”帕特里夏说,“我知道你住在哪儿。我认识你的主人。如果你不听话,我就去告状。我会告发你的。”她其实撒了个小谎。她并不知道汤明顿的主人是谁,不过她妈妈可能认识。而且,如果她身上满是抓咬的伤痕回家的话,她妈妈肯定会发飙的。发飙的对象是她,还有汤明顿的主人。你绝对不想让帕特里夏的妈妈对你发飙,因为她以发飙为生,而且真的很擅长。
汤明顿已经站起来了,它的毛直直地耸立着,耳朵像箭头一样。“把那只鸟给我!”它尖叫着。
“不!”帕特里夏说,“坏猫!”她朝汤明顿扔了一块石头。它嚎叫了一声。她又扔了一块石头。它跑开了。
“快点,”帕特里夏对迪厄皮说,此时的迪厄皮已经没有太多选择,“我们快离开这儿。”
“我们不能让那只猫知道议会在哪儿,”迪厄皮小声说,“如果它跟着我们,肯定会发现那棵树的。那将会是一场灾难。我们应该在这儿转圈,假装我们迷路了。”
“我们确实迷路了。”帕特里夏说。
“我非常清楚且正确地知道从这儿开始我们该往哪儿走。”迪厄皮说,“至少,有个想法。”就在最大的那棵树另一边的低灌木丛里,有什么东西发出沙沙声,有那么一会儿,月光照亮了一双眼睛,周围是白毛,还有项圈标签。
“我们完蛋了!”迪厄皮小声地哀鸣着,“那只猫会永远跟着我们。你也可以把我交给你姐姐。然后什么也不用做了。”
“等一下。”帕特里夏想起了一些关于猫和树的事情。她是在一本绘本上看到的。“抓紧了,小鸟。你抓紧,好了吗?”迪厄皮唯一的回应就是比之前更紧地抓住帕特里夏的罩衫。帕特里夏观察了几棵树,直到找到一根足够粗壮的树枝爬了上去。这次比第一次更累,她的脚滑了几次。有一次,她两只手抓住旁边的树枝把自己拉过去,回头一看,肩膀上的迪厄皮却不见了。她吓得忘了呼吸,直到看到它的小脑袋紧张地冒出来,在她肩膀上东张西望,她才意识到它刚才只是抓住了她背上更下方的带子。
最后,他们到了树顶上,大树在风中微微摇荡着。汤明顿没有跟上来。帕特里夏每个方向都再三确认,之后发现有个圆形的毛状物在附近的地上蹦跶。
“蠢猫!”她喊道,“蠢猫!你够不到我们!”
“那个我遇见的第一个会讲兽语的人,”汤明顿吼叫着,“你以为我蠢?嗷呜!尝尝我的爪子吧!”
那只猫之前可能在家里铺着毯子的栖木上爬过很多回,此时,它跑到树的侧面,跳上一根树枝,然后又跳上另一根更高的树枝。帕特里夏和迪厄皮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只猫就已经爬上来一半了。
“我们无路可逃了!你在想什么?”迪厄皮大声喊道。
帕特里夏一直等汤明顿爬到树顶,然后立刻从树的另一侧荡了下来,她从一根树枝飞快地掉到另一根树枝上,速度非常快,胳膊差点脱臼,之后,她屁股着地,重重地落在地上。
“嘿,”汤明顿在树顶上喊着,两只大眼睛透着幽幽的月光,“你们去哪儿了?快点回来!”
“你这只坏猫,”帕特里夏说,“你是个坏蛋,你就待在那儿吧,我不会管你的。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做了什么。那么恶毒可不好。我会找人明天过来接你的。但是现在,你就在那儿过夜吧。我还有事要做。再见了。”
“等一下!”汤明顿说,“我不能在这儿过夜,这儿太高了!我害怕!快回来!”
帕特里夏头也没回。她听到汤明顿喊了好长时间,直到他们穿过一大片树林才听不见了。他们再次迷路了,有一刻迪厄皮开始躲在自己那只完好的翅膀底下哭,直到他们偶然发现了通往那棵秘密大树的小路。之后,只需要用全身力气爬上一座到处隐藏着树根的山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