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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意义上的当代中国乡愁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作者:张丽军 编辑:李子璇 实习生:王进文 2017-09-15 08:5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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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南作家潘灵的乡土小说有着深度叙事的丰富意蕴。新作《偷声音的老人们》将目光聚焦于昭女坪社区移民的生活,将他们真实的生活状态呈现出来。小说的线索大致有两条,一是以韩家川受命创作报告文学、来到昭女坪担任社区主任助理所经历的一系列事情为串联,勾勒出昭女坪移民生活中的一系列新情况。先是村里的5个年长的老头组成的“自救自五人小组”偷录公鸡叫声失手打死了鸡,引起纠纷,之后是为迎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考察团而精心准备的一系列活动。在此过程中,外来者韩家川参与了整个昭女坪人的活动,目睹了白鹤镇人身上依旧保留着的被社区主任夏晓峰视为迷信的“民间文化”,并被他们身上将要遗失的风俗文化所打动。在他的努力之下,那些原本已经荒废了的民乐、民声在迎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迎接仪式上再一次焕发出光彩,但这次集中亮相也成为民间文化的精神挽歌与最后的生命绝响。

  第二条线索则集中在主人公陈三爷和考察团官员肖逸庶的历史恩怨之中。小说在主线引入之后,将陈、肖之间的历史恩怨和物是人非的人间际遇汇入到对乡村历史转变的思考之中,一下子将这部短小的中篇小说空间扩大到67年。小说的叙述也由此具有一种历史沧桑感。最终,两条线索交织在一起,作者借由陈三爷之口道出了那个令所有人听上去不是滋味的结局:“乡下那日子,再去过,就不习惯了。”这种融合着浓烈的乡愁、升华了历史沧桑的直白,即使是读者也深刻地感到千般滋味、万种惆怅。这是基于移民的生活痛感而得出的无奈结果,正如作者潘灵自己在城市中所切身体会的乡愁一样,无从逃离,也无从回归。这乡愁不仅仅止于城市生活的不顺,更包含了再回不去的曾经。

  潘灵对生活熟悉而敏锐,在乡村内部发现了城镇化进程中乡村艰难的蜕变历史,以及在城镇化进程中所隐现的农民的痛点。乡土中贴近自然的声音在这里便成为了一种深刻的精神隐喻。土地作为孕育了农民生命的有机体俨然已经成为农民赖以生存的母体,而移民工程从某种程度上破坏了这个母体,让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乡民都变成了无根之人。这些“偷声音的老人们”永远是一个无法进入的外来者。而身为“移民”的老人们,也因为链接生命的声音的丢失成为了在精神上失落的“游民”,无根可循。乡音消遁的新社区,是移民掉魂落魄的失声、失聪、生命式微之地。

  何处安放我们这些远离乡土的游子心灵?这不仅是当代中国移民的心灵之问,也是急剧变化的全球化时代里的人类学意义的生命之问。

  阅读《偷声音的老人们》会让人联想到前苏联作家拉斯普京的《告别马焦拉》。这两部小说在写作背景上有着十分相似的地方。《告别马焦拉》同样描写的是一群在马焦拉岛上世代居住的村民因为修建水电站而被迫离开故乡、追问未来的心路历程。对于移民来说,白鹤镇不仅仅是一块物质意义上的土地,更是他们的精神驻地。白鹤镇上的花花草草都是祖祖辈辈的白鹤镇人亲手培植的,凝结着生活在这里的人对过往的生活以及先辈的怀念。而白鹤镇的生活方式也是他们自身通过世代的劳动积淀下来的。老人们只有在曾经的乡音之中才能感到自身的存在,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意义。正是从这一点上,潘灵的小说为我们展现了乡村变迁中的一系列问题,让我们重新认识到中国社会城镇化进程的复杂性。

  “白鹤豆腐”“阴阳井水”“斑铜唢呐”“跳花灯”,这些具有独特泥滋味和土气息的物、事、情,构成了库区移民的“白鹤乡愁”,成为整个故事的情感纽结与时刻在小说里运行的情绪意念;而潘灵在小说中不时引用的“山猪都吃不来细米糠哩”等乡民谚语洗练、明亮、饱满,进一步强化了这一情感逻辑,成为小说人物所有冲突、矛盾与行为、动作的叙述动力源与情感根源。

  《偷声音的老人们》是新世纪乡土中国文学中的优秀移民文学,是对被遗弃的乡土文明的杜鹃啼血般深情召唤,传递出具有人类学意义的中国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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