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来森
毛边本,是书籍印刷、装订的一种特殊形式,是爱书人的一份小嗜好,它应该只属于小众范畴。
我喜欢毛边本,却不刻意求之。借用作家王稼句的话说:“我之与毛边书,只是喜欢,并没有嗜痂之癖,我相信书与人是有缘分的,因此从来不曾去悉心搜罗。”随情随性,顺其自然。
我得到的第一种毛边本,是止庵整理编辑的《周作人自选集》5种,包括:《瓜豆集》《风雨谈》《药味集》《秉烛谈》《秉烛后谈》。很长时间里,我喜欢从亚马逊买书,某一日在网上看到了,于是买下。
这是一套真正的毛边本,平装,三边(天头、地脚、书口)皆毛。用鲁迅的话说,真正的毛边本是:“三面任其自然,不施切削。”并且在叠纸时,当“地齐天毛”,之所以如此,大概是为了方便在书架上插放。可惜的是,我这一套毛边本是“天齐地毛”(这也是现在毛边本的普遍存在形式),这似乎是唯一的不足,当然,亦可以看作是“特别”。
一些毛边本爱好者,得到毛边本后,喜欢将之庋藏起来,束之高阁,重在收藏,舍不得阅读。我觉得,不管是什么版本的书,到底还是用来读的,所以收到这一套毛边本后,即可进行阅读,并且真的很享受那个阅读的过程:用一把小薄刀,一页一页地割着,一边切割,一边阅读,动作缓缓,阅读缓缓,情意缓缓;漏夜之下,书房寂寂,时光如浅水流淌,滋润出一份漫漶的美好。
那时,我切割用的是一把锋利的小薄铁片刀,后来才知道,切割毛边本,最好用一把竹片刀或者红木刀,取其钝,切割毛边后,纸页边上仍然处在毛的状态,能够更好地保存毛边本的参差之美。
毛边本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天头、地脚会留有更多的空白,便于读书人随手作题记,或者批注。这一点,于古人,或者一些现代文人,多有行之者,并且还留下了许多题跋类书籍。我却舍不得随意题写:很好的书籍,若随意题写,如在一个人的脸上胡乱涂抹,未免大损“颜面”。
我得到的第二本毛边本,是于丹的《重温最美的古诗词》,平装,三边皆毛,亦是典型的毛边本。这本书有一个特点,讲古典诗词是分类讲解,比如,写春天的、写夏天的、田园诗词等,可作工具书用。
后来,又陆陆续续得到几本精装毛边本。如王东明著的《王国维家事》、贾平凹的《废都》、萧乾和文洁若翻译的《尤利西斯》等。不过,这些精装毛边本,很难说是真正的毛边本,因为它们只是没有切边,却没有那种纸页长短不齐的参差美(或者说不明显)。据说,这是因为精装毛边本难做。据杨小洲在《谈毛边书》一文中所言:“倘使书籍为精装本,其毛边在制作工艺上颇费精力,一来须将毛边隐于硬质封面之下,二来书芯与硬质封面的装订要靠手工完成,这在现代装订设备的流水作业来说,须多出一道工序。”换句话说,机器装订,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毛边本的毛边特性。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得到的萧乾、文洁若翻译的毛边本《尤利西斯》,由海天出版社出版,属纪念版,扉页,文洁若先生手写“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题词、签名,有萧乾、文洁若两人的篆体印。
据说有的网站专售毛边本,购买者之多,竟达到了“秒杀”的地步,足见喜欢毛边本的人之多。闻之大有吾道不孤的兴奋感——是毛边书之幸,亦是读书人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