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是一名有二十余年经验的护士。在医院,她每天蹦着碎步走,系在后面的粉红带子摇曳如风。她时而帮病人量血压测体温,时而挽起他们的袖子打针……
无论怎样奔忙,她总会看到谁的病床又清空了,隔天准会又来一位垂垂老矣的病人。
微微从事护士工作以来,她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人生,谁都会衰老,包括自己与周晟。与其两人耗着,不如分开。
上午,周晟来到了医院。因为他在空调屋里太久而导致感冒发烧。
阳光暖暖地照在一楼的病房,他脸色苍白如白大褂。他身材也略微发福。
微微看到他愣了一下。她控制自己的情绪,像对待其他病患一样帮他测量体温。
周晟也讶异,没想到会在这遇见她:“你调到这边来了,还好吗?”
“还好。”
“还好就好。”
两人开始陷入长久的沉默,无话是因为两人不在同一频道。
离婚后,周晟尝试过和别的女人交往。有一次,在房间里,女人看到他与微微的合照,背景是张学友演唱会现场。
她说,哇塞,你们听了张学友的演唱会啊。
记得那次是很晚了,他排了好长的队,买了门票,当作微微的生日礼物。
微微感动得快哭了,主动上前拥抱他,耳语道,谢谢你。
体育馆很热闹,大家挥舞着荧光棒,用力喊着:歌神,歌神……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在二十五岁恋爱是风光明媚……”
那时,他们正是二十五岁,如诗如画的年纪。
婚后的生活却被磨得面目全非。时间、孩子、事业……都可以成为争吵的理由。没有了浪漫,没有了彻夜排队的珍惜。
“你的心里不许有她的影子。”
“不可能啊。”
女人转身就走,重重地摔了一下门。
温柔体贴的微微,让外科主任迷恋,他对她穷追不舍。他还帮女儿辅导功课。
有一次,他跟她表白。她拒绝说,自己的心已经病了,很难复原,很难再爱了。
中年的爱,是走过浪漫和伤害的淡然。
医院里有人兴奋地尖叫,张学友来长沙开演唱会耶。
他俩倒是很淡定,当作没听到。
他打完点滴,临走的时候,她没有送他,就像当初在民政局门口,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十年了,他们只在女儿的生日聚聚。彼此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几天后,她下班了,他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他递给她两张演唱会的票。她欣然答应与他去听张学友的演唱会,并非因为爱与复合,而是对曾经的祭奠。
岁月风干了记忆,模糊了容颜,却无法带走感动。
台上,老去的张学友依旧深情地唱:“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在四十岁后听歌的女人很美……”
唱着唱着,她忽然流泪了。
他忽然抱住了她,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静静地听着演唱会,仿佛回到了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