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拥挤、热闹,尤其车厢喇叭反复呼吁“ 现在是乘车高峰,请往里走”的时刻,真是一座难求呵。
我赶上了“高峰”时段,随了人流上车,往里走,走不动,凝固在过道上。旁边,紧挨着位中年妇女,瘦瘦弱弱,双眼不停巡视,侦察“座况”。车缓缓进站时,她的目光更加紧张扫视,不放过任何机会。有个姑娘下车,她刚伸手,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落座,手便缩了回来。又一个位子空了,她反应迅捷,可惜,一位大腹便便的孕妇走近。她叹了口气,眉宇间“薄雾浓云”。
车厢喇叭在呼唤着:请给需要帮助的人让个座。我看了看身边的这位中年女人——好手好脚的人,何必在意座位?太厉害了点。
又是一站下客。机敏的小伙子瞅准了机会,欲落空座,妇女恼怒,颧骨红得像火,手肘用力,将青年人狠狠拐了一下。何必!何必!年轻人一脸尴尬,我想笑,忍住了。排除万难争取到了座位,女人大功告成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直腰、踮脚、招手。一个男孩向她艰难挤来。男孩中学生模样,可高大“茁壮”,身子酷似一段肉感的枕头面包,只是嘴唇焦干,双目无神。“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却失去了光芒。他努力挤到了中年妇女的身边,可硕大无朋的黑色书包阻碍他无法落座。她接过书包,背在了自己瘦削的肩上。哦,母亲争座,不为自己为孩子(对不住,误会了)。她把孩子的头搂在胸前,握住孩子馒头一样的胖手。一个弱小,一个庞大,母子身形有强烈反差。我担心,如此娇小单薄的羽翼如何胜任呵护的责任。她摸摸孩子的额头安抚并鼓励:“坚持,坚持,坚持一会儿,下一站就是医院。”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怜悯。孩子落座,她站立,眉宇的“愁云惨淡”消失,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又出来个空座,别人谦让,母亲摆手,笑笑说“谢谢了,您坐。孩子病了,先去看医生,还要赶到学校,上后两节课。”
到站,母亲扶起孩子,从前门就近下车。下踏板时,母亲在前,儿子胖嘟嘟的手臂环在她的脖子上。庞大的身躯前倾,沉重一下压在了母亲单薄的背上,她踉跄一下,又坚强地挺直身躯。车站对面,是一座挂有红十字标志的医院。母子俩一步一步向那里挪。挪了几步,母亲忽然缩小不见了,原来被儿子门板似的身躯挡住了。她蹲下,短短的手臂托了儿子的肥臀,直起腰,晃了晃,像背负了一座小山,流星一般前行。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柔弱的身躯爆发了如此巨大的力量!
这一幕尽管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瘦弱母亲的强大与力量,却触目惊心。小学时老师曾在课堂上提问“世界上谁最有力气”,幼稚快乐的我们七嘴八舌:大象、坦克、火车头、起重机,还有个绝顶聪明的家伙答,秤砣。老师说:是蚂蚁。蚂蚁能背负起数十倍于自身重量的食物。然而,与无私、强悍的母爱比又算得上什么呢?有人说:推动世界的手是摇摇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