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丕立
早晨推开后窗,忽见后面土坡上的枫叶都红了,枫叶满阶红万片、枫叶翻丹似落花。迅速跑下楼,站在树下,满树的红叶如鹞子翻身,轻点枝头,摇荡着红色的鲛绡,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如万千锦鲤在枝柯跃动,太阳光洒在上面,迸发出金属质感的声响,接着流光飞溅、光影扶摇,如一杯重阳老酒,将我的双目灌醉。
这是一株五角枫,五角枫如一枚小小的红五星,捧在手中,把玩有如一枚艺术品。一阵风来,红的叶片箭矢一般扑向地面,如急骤行进的岁月,张开一幅无形的幕布,忽地就苫蔽了那些期待的、平常的、苦捱的日子,我弓下身去,将纷扬的红叶一片片捡拾起来,夹在随身携带的书籍中。
在湖南师大读书时,寝室有八个女生,赵和李与我最为相得。每到深秋,我们三人就邀约一起去爱晚亭捡拾枫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爱晚亭的枫叶可是有来历的。刚进大学的那年秋天,李就给我补上了这一课。霜降过后,我们仨郑重其事地拿上硬壳书本,兴高采烈地上岳麓山了。
走到爱晚亭,便看到石墩上早已坐了一排青年男女,看那样儿,都有点文艺小清新的范儿,不用说,一定也是来捡拾枫叶的。一向古灵精怪的李朝我使劲扬眼角,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我站在枫树下,一阵风来,总会飘落几叶,那样我们就可顺手捡到。果然,我刚站到树下,就漾起一阵秋风来,叶片却不直接着地,而是在空中飘呀飘的,不停打着旋,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火红蝴蝶,绕着枝头翻飞着,无奈地沉降着。被大风刮下的枫叶特别红艳,也是我们最喜欢的书签备选。捡拾了几十片完好的五角枫后,我们将它们小心放入硬壳书中,回到学校,开始自己制作书签,制作过程特别简单,就是给叶片粘上穗。制作中我们总是将品相好的枫叶托在手中,彼此传阅观瞻,仿佛手中稀世珍宝,笑语喧哗,带动了整个楼层的枫叶潮。
用上自制的书签后,每次想到枫叶离开枝端飘落时的不舍,便觉得那一片片红枫似乎有了灵性,书读起来也增添了美妙意趣。赵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总是将枫叶按长势分类系上不同颜色的丝带:长得丰满的就做课外书书签、长得苗条的就做课本书签。美其名曰:各得其所。
那本硬壳书籍是我们的制图课本,因为剩有不少“余料”夹存其中,至今仍存书柜,历次搬迁时不忍丢弃,每次翻开书,看到已呈黑褐色的枫叶,那些激情四射的青春便会灵动鲜活地云合雾集于我眼前,仿佛那些时光并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