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先生在描述“我的理想家庭”时,除了要有七间房、有院子,有一妻一儿一女,还说:“屋中至少有一只花猫。”而我,在欢喜到家之前,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养宠物的人,那时,我会像杨绛先生一样笃定地说:“我大概不能算是爱猫的。”
世事难料。反正,现在的我不仅养了猫,而且还是两只。2017年端午节,我和儿子驱车从西四环前往燕郊,就是为了去带回一只猫。一路颠簸,到达燕郊前赵村胜男家时已近中午。其实我们也不认识胜男,她是我外甥女的同学的同事,她家猫咪coco春天生了一窝小猫,而我们,正好需要养一只猫。
我们进屋坐下不一会儿,胜男爸拎着一黑一黄两个小东西进来,“精着呢!这两只跑得慢点儿。”说着,他把两只小猫塞进笼子。“两个一块拿走,省得它们孤单,等养熟了再送走一只。”就这样,我们有了两只猫。我给黑白色的一只取名叫欢,黄白色的那只取名为喜。当时并不清楚男女雌雄,也不知道从来没有爱抚或捉弄过猫的我,在未来的日子里如何与之相处。
有猫的生活从本质上说,就是在原有的五味杂陈中增加了猫屎味儿。因为欢喜双猫在我家的第一夜是以一泡便便拉开了人与猫相互理解的序幕。
那夜,我们把两只小猫留在客厅,网购的猫砂还没到,就放了个塑料盆在客厅中央。那夜,不连贯的梦总是被又尖又细的猫叫声刺破,以至于我数次起身打开卧室门查看情况。再次躺下没几分钟,又一次被此起彼落的“喵喵”声催逼出卧室。只见第一次离开母亲的两只小猫边叫边在客厅沙发、电脑桌之间迷茫地上蹿下跳,看我出来,黑猫小欢立在蓝色的真皮沙发上,叫声从“喵喵”变成“嗷嗷”,印象中它当时抬起了前爪,做出与人争辩的姿势。我哪里听得懂,只感到头皮发麻。它终于放弃沟通,将几小团污物遗落在皮沙发上,然后奔逃上了旁边的电脑桌。强忍住愤然、恐惧、恶心以及无法描述的复杂心情,我默默清理着,一边自我审问:是不是自己天生不适合养宠物?
其实,猫是很爱干净的。第二天下午,猫砂和猫砂盆都到货了,我整理好了猫厕所摆在客厅靠近门口的地方,躲在沙发后边的小欢小喜睡醒了,但见黑猫小欢护送着橘猫小喜,施施然走近了猫砂盆……
爱猫的村上春树认为,猫可以给人带来小而切实的幸福感。看小猫睡觉,看小猫追逐,甚至看小猫吃猫粮、上厕所,都能深深浅浅地体会到他所说的这种细微却真实的小幸福。
民间有种说法,“十个橘猫九个胖”。果真,我家的橘猫小喜两个多月时就胖墩墩的,小欢则显得瘦小,一副没发育的小男孩模样。小喜眼神柔媚,身体摸上去软乎乎的;小欢眼睛溜圆,表情认真,摸上去硬邦邦的。就靠这种直觉,我们辨别出了欢先生和喜小姐。它俩总是成双成对,睡觉时,姿势也是对称的,有时头对头蜷缩成两个大“C”,有时缩起来的身体相互“咬合”呈太极图的形状。如果有人从冰箱里取出食物走进厨房被它俩看见,它们就会乖乖地双双静卧在厨房门外等待,那尖尖耳朵、缩着肩膀的两个小背影无端惹人怜爱。等你端着处理好的食物推门出来,它俩双双把小脸迎向你,同时张嘴说“喵”,那时的“喵”声嗲嗲的,完全是两个撒娇的小孩。
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曾经说:“猫总是会跑到一个好人的身边。”对这个推论的正确性显然难以做出判断,但爱猫的人无疑是善良且有趣的,例如丰子恺,其人其画其文,总是那么妙趣横生、浑然天成。他写过不少关于猫的文章,得出如下结论:“猫的可爱,可说是群众意见。猫的确能化沉寂为热闹,变枯燥为生趣,转懊恼为欢笑;能助人亲善,教人团结。即使不捕老鼠,也有功于人生。”
养猫半年,欢先生和喜小姐把爪子伸进我的生活,打碎了两个玻璃花瓶,抓烂了转椅靠背的皮革,却也治疗了我作为人类的分别心。我呢,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它们的身体,一边奋力捕捉着那条叫做“欢喜”的鱼。(王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