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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么抵御“伪阅读”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作者:吴晞 编辑:李堃怡 2018-02-02 09:5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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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作家狄更斯在《双城记》开头写道:“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我觉得对于我们今天的阅读来说也是这样,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好时代体现在大家都意识到文化和书籍的重要性,全国上上下下都在倡导全民阅读,读书风气初步养成。

  坏时代表现在由于数字阅读的冲击,相当数量的人不读书或者极少读书,只在电子终端进行碎片化阅读。而很多以读书治学为主的知识分子,本来应该是真真正正的读书人,是读书的主体,但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急功近利、浅尝辄止,热衷于制造没有学术价值的垃圾,所以有专家提出了“伪阅读”概念。

  什么是伪阅读?现在很多人不是在真正读书,而是在假读书,读假书。尤其对大部头的书、古文书、外文书不愿意下工夫,只想走捷径,浅尝辄止,或者只看零星的二手资料。比如属于明朝《三十六计》的“走为上”,却常常被认为是《孙子兵法》中的。貌似知道、貌似读过,实际上没有读过,就是我们所说的伪阅读的概念。

  更深刻的危机还来自各种新技术的涌现及其在阅读领域的应用,读者阅读习惯在改变,社会信息渠道多样化,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困惑,这也是我们面临的共同问题。

  如何面对阅读最好的时代和最坏的时代呢?用什么来抗衡伪阅读呢?我想讲三个问题。

  第一,要大力提倡读原典、读原著,要读经典名作,这是我们阅读要遵循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则。我在北大读书的时候,有一位老师这么说:“读书一定要读原著,要了解佛教就要读几本佛经,要了解基督教就要读《圣经》,要想知道共产主义是怎么回事就要读《共产党宣言》。”

  这些道理多数人明白,但是肯下工夫做的很少。很多年轻人以为看看电影《大话西游》就知道《西游记》了,提起鲁迅都能说两句,但是认真读过鲁迅原著的实际很少。我总说读原著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事情,鲁迅的小说不过就3本——《呐喊》《彷徨》《故事新编》,杂文16本,你把它都读完了能花多长时间?可研究鲁迅的著作能放半个书房,你读一辈子都读不玩,其实里面大多数读了收益很少。

  第二,要把各学科的精华变为广大读者可以接受的知识,做好学术的普及工作。比如我所学的图书馆学,本来是为了给读书人带来利益,可是它的专业性让行外的人很难理解,何况有的著作还故作高深和深奥,把本来明白的话说糊涂了。

  我翻译过一本西方图书馆史,似乎评价不错。这几年我又写了3本书,希望用最通俗易懂、活泼生动的方式,让普通大众了解图书馆,乐于、善于利用图书馆。很多学科都有类似的情况,需要高手捅破这层窗户纸,让普通大众能够了解学术的内容,从中得到好处。

  第三,要编制一流书目。中国目录学有很深的传统,有深厚的历史传承和文化内涵,利用书目给阅读提供指导也是传统中行之有效的方法。古人讲,目录之学读书文化之学也。

  目录学主要有两类,一类是展现全部文献的目录,像国家书目、年度书目、图书馆基藏目录。这种目录以全为特征,展示我们全部文献的面貌。可现在几乎没有一部完整地反映国家出版物的书。

  根据2014年《中国出版年鉴》我们国家的出版物一年有44万种——反映的是2013年的数字。这44万种都是什么?它具体的数目都有哪些?或者再缩小一点,比如文学,我们出版了哪些书?作者是谁?我没有找到具体的书单信息。

  传统的书单有两种,一个是中国版本图书馆版的全国总书目,2004年到现在很多年都不再出纸质版了;一个是国家图书馆编的中国国家书目,1994年就停了。过去图书馆很热衷于搞基藏目录,现在从国家图书馆到各省级图书馆、各大学图书馆,都不再有人搞这个东西。现在我们只能看到新华书店出的科技新书目、社科新书目。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在任何地方都查不到中国出版物全貌的书单,这是一个极大的遗憾。古代各朝各代都把书目当成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些东西要写入正史的。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这个东西了,断档了。

  第二类是推荐书目,和全民阅读的关联最大。推荐书目分为两种,一个是专题书目,一个是全面的阅读指导书目。据我所接触到的情况,专题性推荐书目靠谱的比较多,比如一个研究《诗经》的专家,会告诉你《诗经》哪个版本好,你入门应该读哪个,你解决某个问题应该重点参考哪个。

  但是综合性的、全面的推荐书目好的极少。我甚至有一个极端的观点:自从100多年前张之洞的《书目答问》以来,就再没出现过一个全面的、得到各界认可的、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书目指导。

  我也曾经参加过所谓阅读书目指导的编写,后来再也不去了。我觉得书目不是这样编的,编书目的人揣摩潮流、揣摩领导意图,然后写出一份东西来。这个东西不要说读者不看,编者自己也不看,是极为不负责任的行为。

  那么学问大家提供的书目怎么样呢?大家有一些见解是非常独到的,但是往往偏颇,不一定适合今天的读者读。一个最著名的例子,朱自清写过一本经典长谈,当然写得非常好、非常权威,但是它列举的第一本书,就是《说文解字》。他的理由非常清晰:你之所以读不懂古籍,之所以读错了,就是因为你不认识字,你把字搞清楚自然就读懂了,就不出错了。道理当然对,可是我觉得放在今天,像我这样水平的人要把《说文解字》真正翻懂没有几年不行,让普通人这样去做,恐怕是有问题的。胡适写过好几个关于史学的书目,但从不把《资治通鉴》放在书目里面去,他认为《资治通鉴》应该是给皇帝看的,史学中应该排除这个东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看,搞历史、搞中国史怎么能离开《资治通鉴》呢,这是他个人的偏见。

  所以我呼吁图书馆界和出版界,应该下大力量,编出一本经得起历史考验,能够为民众所接受的,并且能体现我们整个学术水平、我们出版界水平以及我们图书馆界推荐阅读水平的书目。

  (作者为中国图书馆学会常务理事、中国阅读推广委员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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