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蓉宝

　　我的一件品牌羊绒衫还很好，但胳肢窝磨绒断线了。于是想起了荷花池做织补的阿兰，准备找她帮我修补一下。

　　先生说，买件新的得了，还去补什么呢。

　　买件新的当然不为难，但我其实是想起阿兰了。

　　早些年住彭家井时，每次去荷花池菜市场买菜，都会看到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子，在粮油店外面，靠墙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手工缝补各类衣衫。

　　我的一件羽绒服，好好的衣襟上挂了个口子，拿去找她。她说，这要等一会，要不你先去忙别的，等下来拿。

　　我说：不急，我就在这看你补。

　　她笑笑，便把衣服摊在膝上，找出线团来，选了几种颜色的线放在边上。先用衣服的原色线把口子缝合，缝好后，换线，穿针引线间，一朵梅花呈现出来，让我惊艳。

　　看她的手，纤细，灵巧，针线就好像是长在这双手上的一支画笔。

　　我问她原来是做什么的。

　　她说，原是针织厂的职工，现在下岗了，孩子就在旁边的小学上学。上午送他来，下午接他回，他上课的时间就在这里织织补补。

　　她说话的时候，轻言细语面带微笑。问问答答间，只见针线在她手上轻盈起舞，那朵梅花已在银灰的衣襟上栩栩如生。

　　她说她叫瑞兰，大家都叫她阿兰。

　　一晃几年过去了，阿兰怎样了呢？

　　在阿兰之前织补的地方，没见她的踪影。

　　原来的粮油店如今变成了杂货店。

　　杂货店的人告诉我，阿兰就在前面水果店隔壁的小门面里。

　　门面可真小呢，大概3平方米吧。阿兰坐在里面角落里，正缝补着一件羊绒衫，一个女人坐在她旁边说着话。

　　墙面上，装了几个铝合金货架。上面一格整整齐齐摆着一包包塑料袋，应该是补好或待补的顾客的衣服吧。下来一格摆着一台冲洗照片的机器。第三格是邵阳猪血丸子、武冈卤豆腐，最下面是汝城生姜、隆回大蒜。每样货品前有张不小的卡纸，手写着货品的名称、产地和价格。

　　有人走来，说要补什么，把东西放下就走，边走边说：搞好了打我电话啊。很忙的样子。

　　阿兰答应着，抬头看到我，笑着招呼：好久不见哦。

　　我没法走进逼仄的门面，就把衣服递给她。她接过去看看，说：这个补好要点工夫，你放在这里吧。

　　这时一个娭毑过来，轻车熟路地从货架上挑了两块武冈卤豆腐、一个邵阳猪血丸子，然后把钱递给阿兰，说：这豆腐和猪血丸子孙子可喜欢了。

　　阿兰接过钱，笑着说：吃了再来。

　　我说，你这生意不错么。

　　阿兰说：都是街坊邻居在照顾我生意呢。

　　几天后阿兰给我打电话，说衣服已经修补好。

　　去取衣服时正巧店里没人，我便和阿兰聊天。

　　她说当时因为城管通知她，不能在路边上摆摊，她才咬牙租下这个小门面。别看门面小，租金也近千元。老公原来在广东打工，现在也回来了，两人经营着这个小店，好在一家人在一起……

　　她讲的时候没有停下缝补的双手。她的双手还是那么灵巧，纤细的手指头和光亮的缝衣针默契如一体，她心平气和地端坐在那里，多少破损的衣服在她缝纫如飞的针针线线里被修复如新，时间在日复一日的缝补中飞快地过去。

　　我走的时候说：阿兰，谢谢哦，我还会来呢。

　　阿兰微笑着说：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