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建平
据说,南丁格尔最初的梦想是当一名作家,但她最终做了一名护士,成为世界护理事业的创始人和现代护理教育的奠基人,被后人誉为“提灯女神”。张波是一位护士,却一生挚爱文学,用笔名“米豆”出版了长篇小说《卓梦》、散文集《秋水冰心》《情》,被益阳文学界称为“护士作家”。
或许,医学与文学是相通的。真正意义上的医学,不仅能医救人的身体,同样可以医救人的心灵;真正意义上的文学,不仅能修葺和塑建人的灵魂,同样可以给社会沉疴开出济世良方。
《惟有爱》是张波结集出版的护士日记。她自己称这是“写给人类灵魂的情书”,时间从1984年至2016年,整整32年。张波写日记的习惯至今没有间断。她写下的日记有上百本,洋洋数百万字,令我辈自叹弗如。孤灯独映,文字成海,这需要怎样的耐心和毅力呢?
我认识张波是1986年1月31日,在朋友郭炼钢的婚礼上。时间地点记得如此精准,得感谢张波,是她的日记给时间保了鲜,使遥远的往事一下子伸手可及了。印象中的张波,小巧的个子,面目清秀,举止矜持而羞怯。慢慢地交道多了,知道她在一家医院工作,是一名护士,业余时间喜欢读书和写作。
两年后的一天,张波忽然出现在我家里,手上拿着几大本稿纸。她说,这是她写的一部长篇小说,请我提提修改意见。我大吃一惊,想不到不声不响的她居然弄出这么个大部头。小说写的是一位年轻护士的故事,写了亲情与爱情,也写了主人公的成长和蜕变。虽然稚嫩,但感情真挚。看得出来,在主人公身上似乎有着张波自己的影子。
美国思想家爱默生把日记称为“储蓄所”:“一本日记就是一个钱柜,每一个人、每一条史料、每一个故事都是一枚铜钱、一块碎银,写日记就是敛财的过程。”也就是说,日记写作者,都是精神的富翁。而作家梭罗则说:“世事奇妙难解,最奇妙难解的,莫过于写日记了。它无法预料,它的好不见得好,它的坏未必就坏。假如我使出浑身解数,把内心的奇珍异宝加以曝光,我的柜台似乎堆满了难以入目的家庭琐细。可是,经年累月,这堆杂乱无章的琐细,会有新的价值。”是的,作为自己写给自己看的日记,一定是出自内心的需要,我手写我心,少了许多修饰和遮蔽,多了许多率性和真实,当它原汁原味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时,更能引起大家的思考,产生不一样的感悟。
在《惟有爱》里,可以看出张波对文学如痴如狂的热爱。业余时间里,她思考、阅读、写作,与天南地北的笔友读写往来,对自己不敢有半点懈怠。她和身边的文学青年一起组织文学社,在月光下举办诗歌朗诵会,甚至她的许多病人也因为文学成为了她一生的挚友。
作为一本护士日记,《惟有爱》里不可避免地记录着许多生老病死的故事。即使是写到死亡这样冰冷的话题,张波也会让它拥有一抹亮色,温暖人心和世间。她的日记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一对夫妻重度烧伤双双住进医院,几天后丈夫因抢救无效去世,而妻子此时怀有4个月的身孕。许多人建议这位妻子放弃胎中的孩子,而她却坚持要将孩子生下来。张波在日记中写道:“这是生命的重生,也是两个人爱的延续。爱是一盏不灭的灯,穿越生死,照亮来路。我尊重她的选择,并且祝福她。”
在张波看来,当一个病人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药石罔效、无力回天时,医护工作者所要做的除了祈祷,除了悲悯和同情,更应该给予病人一种人性的关怀和无微不至的爱。一位叫姜爹的病人身患绝症,来日不多。因为疼痛,他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动不动就骂家人骂医生。知道姜爹喜欢唱戏,每次张波给他注射时,就说:“姜爹,你不是喜欢唱戏吗?想唱你就唱吧,我喜欢听。”姜爹一听,浑浊的眼睛里立即闪着光亮,当姜爹轻轻地哼起“小刘海呀,在茅棚哪,思那娘亲喽”时,模样有着婴儿般的安详和满足。姜爹还是走了,就像一片秋叶飘然落地,最终回到大地的怀抱。张波说,和临终病人一起直视死亡,陪伴他们上演告别此生的闭幕典礼,是一件多么崇高而又神圣的事情呵。
从青丝到白发,从护士到作家,张波用爱诠释人生,最终遇见了生命的辽阔与美好。爱自己,爱别人,爱自己周围所有的人,这是张波日记《惟有爱》的价值所在,也是众人盛赞这本书是“一个护士写给人类灵魂的一封情书”的原因所在。
(《惟有爱》 米豆 著 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