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征宇

　　周末想放松一下，跟好友去了西塘。没想到古镇已经现代得很厉害，人流如织不说，处处是商铺和酒吧。本以为可以在密织的弄巷徐行，不啻欣赏长句兼短句的美好。事实，连一米宽的石皮弄，也是进进出出轧闹猛的人。无奈老早预定了房，只好住下。

　　夜来了，人越发稠密。沿岸灯火亮起来，西塘，媚丽成要跳霓裳羽衣舞的样子。酒的熏风，激烈的音乐，沸反盈天的热闹，从一间间老房子胸腔里跑出来。我们一路趟过纸醉金迷的浑水，见到有一家咖啡吧，感觉尚可，和好友走了进去。

　　里面灯光温柔，的确很安静。更出乎意料的是，进门后走入帘后的一个侧间，里面居然一个客人也没有。蒙德里安格子布铺展的木头桌，软绵绵的沙发，隔断的橱柜摆放着一些书籍，粉白的墙壁挂着几幅小小装饰画。如此幽静之所，我看着心头一喜。

　　和好友在临河的位置坐下。透过厚厚的玻璃窗望出去，河水倒映灯色迷离的夜西塘，宛如已是另一个时空。

　　只片刻，我发现里面其实是有声音的，就是屋子里安放的音响，播放着很轻柔的音乐。只是稍微不注意，根本不知道里面有音乐在放。

　　看我听得怔怔，好友问我，这是谁的音乐呢，听得这么入神？我说，是莫扎特。

　　是的，这里居然会遇到莫扎特的《A大调单簧管协奏曲》，不惊不躁，不急不缓。原来在这个无处不商业的地方，可以将纯净的莫扎特纳入叙述背景，真的很惊讶。

　　我问好友，你觉得莫扎特想表达什么吗？好友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肯定地说，他不想表达。

　　的确如此，莫扎特真的从不想在音乐中表达什么，或者是，借作品说出自己的斗志、苦难和欢喜，他没有。他只是吟唱，只是传出一种声音，而绝非要给听众强加什么，他也不要你在音乐里对内心有什么深挖。他所完成的，只是让听众得到平静。好像阳光的洒落，花朵的妍放，空气的清透，种种美好，好心肠地存在着，体现一种巨大的诚恳。即便生命最后谱写的《安魂曲》，灵魂被音乐的细雨一番清洗，兵荒马乱的内心得到皈依。

　　莫扎特——“一听他的东西，心就会亮起来。”这句是陈丹青说的。“我一星期服用两次贝多芬、海顿四次，而莫扎特则是天天服用。”这句，是作曲家罗西尼说的。在抚慰人心这一点，哪个音乐家能超过莫扎特？没有。

　　起身的时候，我有意看了看这个咖啡吧的女主人，她神情平静，似乎窗外的喧嚣根本就与己无关。我真的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不把这个咖啡吧换成可以赚钱的酒吧，但我只动了动念头，还是没问。

　　或许，莫扎特的音乐已经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