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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花儿都开了

来源:长沙晚报 作者:刘新昌 编辑:王进文 2018-04-19 09:54:16
时刻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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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过后,风一吹,雨一飘,天,暖和湛蓝起来;山,朗润丰腴起来;水,灵动欢快起来。

  房前屋后,桃花李花油菜花,赛着劲儿,开了起来。绯红、素白、鹅黄,一丛丛,一簇簇、一片片,开在迷蒙的春雨里,开在飘渺的炊烟前,开得动听的鸟鸣中,很容易让人想起刘禹锡的“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

  儿时,放学归来,一群人行走在山路上,最爱站在山头,朝家的方向眺望,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像群暮归的春鸟,叽叽喳喳欢叫着。

  “看,我家的桃花开了,像过年时放过的大地红,喜庆、热烈。”有人指着红墙绿瓦旁的桃花说。

  “那是我家的李树,开得跟白月光一样,温柔,洁白。”有人指着向阳坡上的李花讲。

  “我们田里的油菜花才漂亮哩,金黄金黄的,像一块毛茸茸的厚地毯。”有人指着田野里的油菜花喊。

  其实,站在山巅一遥望,河流、村庄、屋舍、丛林,都被绚烂的色彩装扮起来了,屋前屋后皆是花朵,村南村北满眼春色。

  我觉得,这些花儿中,只有桃花最不安静,一开,就是一树一树的红,灼灼如火,怎么收也收不住,就像高中时某位女同学,漂亮、野性、刚烈,我们还在懵懂期,她已经追着自己喜爱的男人,满世界跑了。

  后来,读《诗经》,读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时,心里竟然有一点小感动。记得那位女同学出嫁时,我们跑到她家去喝酒,满村的桃花竞相绽放,她圆圆的脸蛋如水蜜桃般饱满多汁,当时我就想,只有那满树桃花的热闹与美艳,才衬得起她庄严喜庆的日子和敢爱敢恨的性子。

  然而,一棵桃树从灼灼其华,到其叶蓁蓁,是何其短暂和仓促。高三那年,我在小镇的街角碰到那位女同学,她满脸憔悴地抱着小孩,急匆匆地走在大街上,像许多沦陷在烟火日常里的女人一样,忙碌,疲惫,没有自我。可是,当我问她是否后悔时,她竟然很惊讶地说:“我很幸福,为什么要后悔?”

  也许,有着桃花一样性子的女人,哪怕娇容不再,哪怕青春不再,她的内心依然是热烈欢闹的吧。

  李花呢,简约质朴,素面临风,一脸静气。洁白的花瓣清新雅致,淡黄的花蕊虬曲落错。它怎么开,都低调,都收敛,都自恃,像个懂得给生活留白的书香女子,一身闲逸贞静,微风拂过,浅笑依依。

  二十多年前,我还在读高中,有位女老师,瘦瘦弱弱,从北京师范大学硕士毕业后,主动放弃留省城的机会,跑到我们这所偏远差劲的学校来教书。有人说,她肯定是在学校犯了错,要不然怎么不留城呢,有人说,肯定是城里的男朋友抛弃了她,她伤心,所以躲到我们这个山旮旯里疗伤来了。闲言闲语,像三月里的风,到处撩人,而老师却是无事人一般,安心教书,安静做事。在那个人人都想进城的火红年代,她的确像李花一样安静,一样洁白。后来,学校合并,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偏远的小镇,安安静静回到省城去了。

  有人说:桃花开得像胸口的朱砂痣,梨花开得像窗前的白月光。那油菜花呢?我想,应该是开在大地上的太阳色。

  我生长在湘中农村,对于油菜花并不陌生。小时候上学,每天走在田间小径上,田野里到处都是金灿灿的油菜花。放学归来,还不忘背个小竹篓,到油菜地里打一篓猪草回家。

  油菜花,单朵单朵地看,黄黄的,弱弱的,不出色、不出彩,普通平常,可一旦漫山遍野铺展开来,那一浪盖过一浪的花潮,那铺天盖地的金黄,灿烂似锦,强大如潮,摄人心魄,动人心弦。

  它就像我们身边那些普通女人,单个单个地看,不显山,不露水,默默无闻,低调无为,但站在岁月的高处回首,她们为我们铺展出来的金属般质感的色彩,才是温暖我们内心世界的阳光色啊。

  这些普通女人中,有我母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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