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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年前的世界文学:1919年文学大事记

来源:澎湃新闻 作者:后商 编辑:魏玮 2019-10-31 10:3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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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民族自决”席卷了各洲受压迫的国家,“五四运动”、“非暴力抵抗运动”、“一九一九年革命”、“三一运动”纷纷登场。一战结束后,各巨头聚首巴黎,召开了和会。由于难于在具体谋略上达成一致,会议延续了足足五个月。它所建立的“凡尔赛体系”催生了德国纳粹。

1919年,现代主义的发展势头正劲,现代主义主要的旗手都已经或将写出自己的最好的作品。巧合的是,《荒原》《尤利西斯》和《城堡》,这三部典型现代主义的作品都将在三年后成书或出版。在诗歌领域,象征主义已有退潮趋势,短暂的、新奇的超现实主义以共同体的形式做出捍卫诗歌的尝试。未来主义流布到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并深深影响这个未来的帝国的美学实践。

有一个奇妙的案例可以彰显世界文学的重要、基本和必需。1919年,斯韦沃动笔写作《泽诺的意识》。该书作品具备了现代主义的所有特质。乔伊斯阅后大为赞赏。在经乔伊斯斡旋推介后,该书被译为法文,赢得了国际反响。

法语文学

在1919年前后,法国文学似乎颇具世界主义气质,来自俄国、英国、美国等的优秀作品都被译介了,且几乎是同期的。人们阅读着陀思妥耶夫斯基、伍尔芙、乔伊斯。而本土的文学创造正处在白热化的阶段。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卷二《在花季少女倩影下》在前一年坎坷出版后,被几位评审敲定最有资格获得“龚古尔文学奖”,尽管普鲁斯特已经不再是文学新人。《追忆似水年华》并不那么先锋,它不过是确立了此后几乎普适于现代小说的标准,尽管这个标准似乎在全球化的当下有所松动。简言之,在《追忆似水年华》之后,小说创作主要建立在多主题的重现和彼此相互配合上,而不在故事的发展上。

1917年、1920年,瓦莱里分别发表了他一生中最为人熟知的两首长诗,《年轻的命运女神》和《海滨墓园》。在短暂的、井喷的诗歌创作之后,他就转向了批评,再也没有写过诗歌。瓦莱里持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诗歌理念,称其为“纯诗”并不确切,它似乎是一种承天才之力而完成的逸乐之诗。正如其墓碑上所示,“多好的酬劳啊,经过了一番深思,/终得以放眼远眺神明的宁静!”

这一年,布勒东、阿拉贡和苏波在巴黎创立了《文学》杂志。杂志的标志之一“自动写作”从此在文学世界扎下了根。五年之后,达达主义破产、超现实主义小组宣告成立。另一本于一战期间停刊的刊物《新法兰西杂志》于6月份复刊。雅克·里维埃尔主持这本刊物直到他逝世。

《追忆似水年华》

文坛宿将们各有归根。法郎士离开了巴黎,撰写他的童年回忆录。对中华文化孜孜以求的谢阁兰逝世。他的诗集《碑》以立体碑刻式的本体意义的探讨,超越了中西之间的地理异域。纪德完成了《田园交响乐》,所用仍是纪德热衷的日记形式,颇具传记色彩,且是作者经常处理的灵与肉的主题。

英语文学在美洲

一战尾声,一本名为《亨利·亚当斯的教育》的著作成了畅销书。它展示了一种惊人的现实:现实是微不足道的,对现实的阐释才是攸关生命的。这是理解二十世纪文艺的起点。此年出版的《美国的语言》,是评论家门肯最具野心的作品,它毫无疑问是献给美国的赞歌。和《亨利·亚当斯的教育》的忧郁与自省不同,它是美好和充满希望的。

在诗歌领域里,一大批小杂志的涌现,以及完备的评议出版流程,为美国诗歌的繁荣准备了土壤。此年,T.S.艾略特在任《自我主义者》杂志的编辑,刊发了一篇题为《传统与个人才能》的评论。他试图纠正人们对个性的迷信,“诗人没有什么个性可以表现,只有一个特殊的工具,只是工具,不是个性,使种种印象和经验在这个工具里用种种特别的意想不到的方式来相互结合。”

庞德、威廉·卡洛斯·威廉、史蒂文斯、E·E·卡明斯、桑德堡、哈特·克兰……1919年见证了太多伟大诗人的崛起。

《一九一九年》

经历了婚恋挫折的菲茨杰拉德回到故乡修订着自己的作品。如他所愿,“全面繁荣到来了”,甚至属于一代人的时代都将被他命名。而从一战战场归来的约翰·多斯·帕索斯顺理成章做了一名新闻记者。他十余年后的《美国》三部曲中的第二部便题为《一九一九年》。纪实和虚构杂糅在这部充满灰色调的皇皇巨著里。《一九一九年》的结尾宣告了美国未来的困境:“……只有/一个可以选。他们怎么选出约翰·多伊来的?/孩子们,要确保他不是个黑人,/确保他不是意大利血统也不是犹太佬……”

舍伍德·安德森出版了《俄亥俄,温斯堡》(又译《小城畸人》),它聚焦于被文学遗忘的中下层阶层的生命,在他们的生命里似乎充满着局限和忧伤。一组组对比触目惊心地描绘了进步时代中被抛弃的人们的真相:社会美景和自我孤独,失落和重建,青涩、嫉妒的性和荒唐、值得同情的性。巧合的是,这一年,塞林格出生了。他几乎是一个新安德森。

一些崭新的文学领域出现了,以斯泰因为标志的新的女性主义文学,以休斯和赫斯顿为标志的黑人文学,以奥尼尔为标志的辉煌的美国喜剧。此外还有纪伯伦等人在此居留,他在1919年于纽约出版了他唯一的有韵律的长诗《行列圣歌》,书中配有诗人的插画。

英语文学在欧洲

十九世纪虚假的理想和空洞的英雄主义在大英帝国烟消云散。萧伯纳发表了《伤心之家》,他点出英国所面临的危机,“船长喝醉了,船触礁了,船上腐烂的木板被撞得粉碎,生锈的钢板也撞裂了,船员们也淹死了,样子就像被捕鼠机夹住的耗子”。

《幻象》

以小说闻名的哈代在这一年出版了一册《诗集》,包括五卷。叶芝学习用“自动写作”,写一本未来将命名为《幻象》的集子。伍尔芙完成了《夜与日》。她从弗莱的美学中习得了新的印象主义和感受主义。生前她曾讽讥爱德华时代的物质主义,称其过分强调“事物的结构”,但她没想到的是她所将创造的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物质主义,且与二十世纪的文艺发展合成一股流。

对于时新的种种实验,D.H.劳伦斯不屑一顾,他要求剔除抽象概念和自我意识,处理新的主题和情感。但不幸的是,他先于他所不耻的族类变成了圣徒。

英国文学的未来属于伊夫林·沃、赫胥黎、奥登和一场战争。

西语和葡语文学

里维拉政府的专制引发了大规模的罢工风潮,知识分子们的左翼倾向浓厚。在前半叶的政治翻覆中,西班牙知识分子未必都如乌纳穆诺那样“既反对这个,又反对那个”、一生都在战斗,但其抗争也不容小觑。

“公民诗人”安东尼奥·马査多在此年完成《孤独、长廊和其他诗》,他的意趣比现代主义要浅近很多。稍现代的希门内斯发表了《石头与天空》,这些“狂喜”的抒情诗也无法掩饰诗人内心的孤独和苦闷。

“14年一代”干将奥尔特加·伊·加塞特于1914年投入批评写作,在短短的十五年内写作《艺术的去人性化》《没有脊梁的西班牙》《大众的反叛》等傲然的著作。

《艺术的去人性化》

“27年一代”的洛尔迦正在马德里大学学习。他经常出没于“大学生公寓”,交往了很多诗人和艺术家。其中有名的一例是,他和达利同性恋逸事。

秘鲁的巴列霍是少有的穷且现代的艺术家。这一年他写作《特里尔塞》(Trilce),由此西葡语区的先锋派开始崭露头角。大体上讲,西葡语区的先锋派先肇始于拉丁美洲,并通过同仁传播的形式反哺其宗主国。不过,先锋派难以被艺术家们贯之终生,比如,曾参与到极端主义的潮流中的博尔赫斯,就因为执着于对永恒事物的爱而逐渐成为一个偏向于古典的诗人。

曾在澳门居留过的葡萄牙诗人毕山耶在1920年发表了《滴漏》,这是葡语象征主义文学的典范之作。但葡萄牙的现代主义的执牛耳者是另一位在当时尚不为公众熟知的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佩索阿和一群志同道合者聚首在《俄耳浦斯》(1915年创刊,仅出版了三期)等杂志周围。他自如地使用多种异名,赋予其不同身份和意义。“在睡与梦之间/在我和我自己身上/我以为是我的那个人之间/有一条无穷无尽的河流”。佩索阿也代表着文学中对“自我”探讨的最高度。

而巴西的现代主义开始于1922年的圣保罗现代艺术周。

德语文学

1919年,魏玛共和国成立,人们不得不面对国内经济的日益凋敝。表现主义势头强劲,但表现主义作家几乎都命途悲惨。刚发表过的《一个不问政治者的看法》的托马斯·曼奉行保守主义观念,反对民主政治;但不久之后,这位大师就意识到了政治和人道主义必须统一在一起。

左翼人士布莱希特刚刚完成剧本《巴尔》。巴尔是个诗人,玩世不恭,沉湎于酒肉女人,不信上帝只信自己,这无疑正是一战后德国青年的普遍心态。

《德米安》

该年,另一部类似于“成长小说”的作品是《德米安》,作品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其程度堪比《少年维特的烦恼》。德米安劝辛克莱进行自我认识,摆脱旧道德观念,影响了一代青年。

除表现主义诗歌外,德语诗歌还有古典而纯粹的取向。典型的有围绕在《艺术之页》的大批青年诗人,里尔克和霍夫曼斯塔尔等。这本倡导“为艺术而艺术”的刊物于1919年休刊。

这一年,刚出版过《乡村医生》的卡夫卡为了回答父亲的白眼,给他写了一封未交抵的信,他说他的整个文学创作是故意拖长的和父亲的告别,他要在作品里倾吐自己儿时无法躺在父亲怀里倾吐的苦水。

其他语言和地区文学

1919年前后,由于政治分歧,一大批俄国作家选择了流亡,其中包括布宁、梅列日科夫斯基。而此后成名的一大批作家大都在战争之中经受着血与火的洗礼。

日语文学执着于有关文艺与社会、政治问题的讨论,自然主义分崩离析,唯美主义落入花柳闱内,新感觉派兴而即灭,芥川龙之介不久自杀了。所剩的道路似乎只有接受共产主义的恩泽,但仅有的尝试随即瓦解成几股,并在不久之后走向穷途末路。

《狂人日记》

在华语区,《文学改良刍议》刚发表不过两年,白话文便能够抗衡古文,各个古今派别先后建立起来了,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发表于《新青年》4卷5号,《尝试集》也在酝酿出版之中。1919年春,约翰·杜威来华讲学,几度迁延,居留长达两年多。梁启超逐渐转型成为学者,1920年,他牵头成立讲学社,延请罗素、泰戈尔来华传播文化。

埃及的文学现代化已经有了六七十年的积累,在不久之后登场的陶菲格·哈基姆、尤素福·伊德里斯、纳吉布·马哈福兹将引领起埃及文学的复兴。

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总体而言,现代主义在亚洲、非洲、大洋洲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在很多国家和地区,现代主义的发展受到各种因素的拮抗,其中包括战争、威权、后殖民现实、全球化现实。甚至在一些国家和地区,任何意义上的文学的发展都是曲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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