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作家王旭烽,很多人最先想到的就是“茶人三部曲”。三部曲包含《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筑草为城》,是中国第一部反映茶文化的系列长篇小说。这一系列动笔于1990年,到1999年底全部出版,王旭烽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书写杭天醉家族六代人跌宕起伏的命运长卷。
王旭烽(左)在上海书展
1997年,三部曲中的第一卷《南方有嘉木》被改编为同名电视剧。2000年,王旭烽凭借前两卷《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摘取“茅盾文学奖”。组委会给出的颁奖词是:“茶的清香、血的蒸汽、心的碰撞、爱的纠缠,在作者清丽柔婉而劲力内敛的笔下交织;世纪风云、杭城史影、茶叶兴衰、茶人情致,相互映带,融于一炉,显示了作者在当前尤为难得的严谨明达的史识和大规模描写社会现象的腕力。”
王旭烽在长宁图书馆分享心得
在获得茅奖后的岁月里,从浙江省作家协会到茶文化学院,王旭烽没有间断过关于茶的写作,也从未停止对茶文化的学习和推广。无论是何种身份,她都与茶牢牢绑在一起,甘苦其中。
今年,距离“茶人三部曲”动笔已三十年,浙江文艺出版社特推出全新修订版。王旭烽也正在创作第四部茶人系列作品《望江南》,以弥补三部曲中“从1948年到1964年间”的空白。在2020年上海书展期间,王旭烽就新版“茶人三部曲”以及已创作一半的《望江南》接受澎湃新闻记者专访。
今年3月,“茶人三部曲”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推出全新修订版
“茶人三部曲”
“茶人三部曲”
【对话】
澎湃新闻:“茶人三部曲”在今年推出新版,当你重看这些故事,会有哪些新的想法或感受?
王旭烽:最主要的是我越来越确定哪些地方需要再修订,尤其“茶人三部曲”的第二部到第三部之间少了一个时代,我现在正在增补这部分的内容,也就是茶人系列的真正的第三部《望江南》。关键在于承上启下,既要联得了上一部的《不夜之侯》,又要接得起下一部的《筑草为城》。故原有的一些地方还要再做修改。
澎湃新闻:能透露《望江南》的内容与写作进度吗?
王旭烽:《望江南》写了很久,经历过反复的推翻,目前已经写了20多万字了。
它主要写的是杭氏家族从1948年到1964年这段岁月的故事。这十几年发生了很多政治事件、经济事件,我无法避开这些重大的时间节点,尤其是那些对中国茶叶与茶文化具有非常意义的时刻,比如1958年中国成立的中国茶叶研究所等。我自然还是偏重于文化体现这块。比如写茶叶研究所的成立,我会侧重描写当时如何选址、周边自然环境如何、怎么和西湖的山水融为一体,这些其实与茶文化的精神是一致的,都是寻找美、发现美、创造美的过程。
澎湃新闻:现在已经写了20多万字,有没有想过可能会写到什么样的篇幅?
王旭烽:基本还是保持前几部写的体量,40万字、30章以内,因为其他三部也都是差不多的篇幅。当然,历史转折关头的篇幅都会长一些。我目前有关1948年到1949年的故事就已经写到14章,换言之,这两年的内容就占据了《望江南》几乎一半的文字。
澎湃新闻:在“茶人”系列故事里你回望了历史,写到了家族和个人的命运,但切入点还是中国茶叶的发展脉络。这就使得小说既有文学性,又具有茶文化研究的味道在里面。
王旭烽:通过小说呈现传播推广茶文化,始终是我的初衷。1948年,我们国家的茶叶可以说衰落到极致了,或者说崩溃了。为什么这么说?早在1886年的时候,我们的茶叶出口量达到13.4万吨,但1949年时只有1吨左右,足以可见当时的茶叶贸易衰落到多么可怕的地步。但我们也看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我们成立的第一家国家级公司就是茶叶公司,之后马上和苏联、波兰、埃及等地展开贸易,茶叶出口量很快又上去了。再后来我们成立茶厂、茶场、茶叶研究所、茶叶院系,中国茶叶可谓绝处逢生,重整旗鼓。
我写茶人系列的初衷,就是想呈现中国茶叶及茶文化的发展历程。从晚清写到新世纪,我希望它具备史诗性,把个人的命运、国家的命运以及茶自身的发展命运都结合到一起。
澎湃新闻:你曾说“茶人三部曲”追求的是“和”的精神,小说的精神是“和平”,表达的方式是“平和”,《望江南》也会延续这一主旨精神吗?
王旭烽:是的。历史的演进节奏从来纷繁复杂,它以各种形态呈现,我选择了智慧、坚忍、执着与化解的方式来面对。表达上会有象征、复调和婉转,但茶人气节和立场是不会改变的。
澎湃新闻:你希望读者看了《望江南》后有哪些收获?
王旭烽:我很希望大家能够了解,在当时那么艰难的时代里,面对种种微妙的抉择,一个茶人是如何尽可能地保护自己和亲友,又是如何会用很通透地充满智慧的方式观察社会,面对磨难的。茶人在任何时代都是非常内敛的,他们不会盲目,守住自己,具有难得的定力,同时又充满情怀、力所能及地为生活赋予真正有意义的所在。
澎湃新闻:书里写到了动乱时代下茶人的智慧。现在我们身处一个稳定和平的年代,当然也要面对种种复杂的变化,你觉得我们还能从茶人的智慧中得到哪些滋养?
王旭烽:我个人学了那么多年的茶,学到最多的就是“敛”,内敛的“敛”——人要能守住自己,知道什么时候要进攻,什么时候要有定力。或者说,一个人要有强大的内心。我们有时候在一怒之下会脱口而出一些不好的话,这时候我们就要靠一种力量控制自己,因为这个时候的“发泄”是不对的,会消耗自己。
另外就是“化解”,人要有化解的能量。大自然有两种力量,一种是冲突的力量,比如洪水、地震,但还有一种化解的力量,比如狂风暴雨不会是持续的。人有时候会走错路、弯路、邪路,要随时能够化解一些东西,停下来思考一下再去决策。
澎湃新闻:除了写作,你还要在茶文化学院上课。此前你说过:“茶文化学常常被单纯地误以为是农学,其实它是一门复合型学科,是人文学科和自然学科的高度结合。”在推广茶文化这方面,你现在有没有一些新的思路或者想法?
王旭烽:其实我也只是那么多茶文化推广建设者中的一个,茶文化博大精深,有很多方面。我个人的努力更偏向于茶文化的呈现,尤其是艺术呈现。我个人一直以为,没有呈现就没有文化,思想需要著书立说才得以传播,艺术需要展示才能够耳濡目染,茶需要表达在社会各个领域和生活的种种细节里才能够被人全面体验与认识。
另一方面,我现在更聚焦茶的全球化传播。“全民饮茶日”就是当时我们几个茶界的人做起来的,现在变成“国际饮茶日”了。我和我的团队也正在谋划做全球的茶文化培训,培养国际茶艺师,在全世界进行互通的文化合作。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在哲理层面上对茶文化进行一些更为深入的疏理。因为我在高校,又是茶文化学科带头人,我们还要从更高的视野去认识茶这一中华民族的重要文化符号。
澎湃新闻:你如何评价上海的茶文化?
王旭烽:在全国人均饮茶量上,上海一直是名列前茅的,上海人是茶的消费一大群体。上海更是茶文化的重镇,许多茶人一直在此进行着前赴后继的茶建设。我这次还专门去探访了当年当代茶圣吴觉农先生的故居。我这次来上海也想学习上海的茶文化经验,和一些同道中人落实具体的工作细节,在上海与茶人开展茶文化的相互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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