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军奇

　　林达在《西班牙旅行笔记》中比较详细地考察了西班牙那段牵动国际的内战史，一个被国际纵队理想化的残杀史。

　　被意识形态严重割裂的群众，一分为左右两派。一方是高举正义之旗反法西斯的“正派”，一方就是法西斯的“反派”。西班牙内战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相连，法西斯是全人类的公敌，做下了种种屠杀人类的罪恶勾当，但很少有人指出或相信，反法西斯的激进派，也有和法西斯相同的行为。在复杂的国际形势下，癫狂起来，亢奋屠杀，革命者以革命的名义随意枪杀“反革命者”，右派肆意报复，无数知识分子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倒下，要么是自己的阵营，要么是对方阵营，要么干脆就是残暴的没有理由的残杀。共和派内部盛行一种“兜风”的行刑方式——被关在监狱的所谓“反革命者”，突然被一队“革命者”拉走“兜风”，走时卡车满人，回来时车厢空空。那些被兜风者，下落可能有二：要么暴尸街头；要么毙命郊外。

　　当时的《泰晤士报》报道了一起左翼的杀戮。一九三六年七月二十七日，在巴塞罗那的一个山脊上，一些当地革命委员会的人发现一辆被武装分子押运的汽车，车上有六个妇女。革命委员会的人想拦截询问，结果车子扬长而去。“过了一会儿，汽车返回，车上的妇女不见了。那个委员会的人开始搜寻。他们在树丛中发现四具被枪杀的尸体。一名还有知觉，立即被送往当地的红十字医院。这六名妇女是巴塞罗那多米尼修道院的修女。”有人借口要她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就把她们带出了修道院。据当时的报道，这样的杀戮，被普遍看作是“巩固反法西斯革命的必要过程”。

　　西班牙著名诗人洛尔加不是政治人物，只是倾向左翼，结果成为当时右翼的长枪党攻击的对象，最终被杀害。被杀害的那天，几个人来到洛加尔的家，拿着自称是洛加尔写的纸条：“父亲，请给来人一千比塞塔作为给军队的捐款。”钱捐了，人还是被杀。在那里，没有独善其身，只有打着各种旗号进行疯狂射杀的斗争，共和派与佛朗哥派之间，共和派内部之间，阵营清洗与战场炮火，同样无情地屠杀着无数无辜者。

　　那些高唱着国际歌的国际志愿者，在西班牙大地上没有找到善良与理想，收获的是来自敌人或自己人的子弹，不少人是狼狈逃窜，理想破灭，精神残破。

　　在暴力与意识形态统治一切的时候，总有清醒的人以行动表达着这个世界不应该如此。乌纳穆诺是西班牙优秀的知识分子，在西班牙最古老的学府——萨拉曼加大学教授希腊文。他先是支持共和派，但他不会无视共和政府的无能，他对所有政党都持批评态度。当佛朗哥派保护宗教时，他表示支持，因为在他看来，宗教是“永恒的西班牙”的一部分。但当德国和意大利的士兵被佛朗哥迎进西班牙，他立刻表示出反对意见，尤其是看到被煽动的群众伸出手臂模仿法西斯敬礼的时候，他更是愤怒。一九三六年十月，乌纳穆诺所在的大学集会，轮到他讲话，乌纳穆诺面对呼叫着“死亡万岁”的狂热群众，明确说这种口号是胡说八道。群众被激怒了，用更加狂热的口号来压倒他，叫着：打倒知识分子!死亡万岁!

　　乌纳穆诺镇定地这样讲道:“这里是智慧的神庙，我是这个神庙的牧师。是你们亵渎了这个神圣的地方。你们会赢的，因为你们有足够的暴力。但是你们无法让我信服。要让我信服，你们必须说服我。”此后，他被软禁在家。两个月后，这位七十二岁的老人带着无尽的悲伤病逝。

　　但这样的清醒的知识分子，已经无法唤醒和影响狂热的民众，国家在暴力的轨道上越跑越快。

　　人性恶的普遍嚣张，不再有意识形态之别。一个把报复视为正常行为逻辑的民族或政党，是没有明天的。以残酷清算了“阶级敌人”的残酷，其实不是证明自己行为的光荣与伟大，而是在证明对方行为的合理性。在那看似痛快淋漓的清算里，你，这个打着民主与自由，无私与博爱旗号的人，和你反对的人一样邪恶，一样是草民百姓的敌人。“任何对抗，是有勇气和能力让自己变得和对手不一样，否则，就依然是落在对手给你预设的陷阱里”。

　　佛曰： 冤冤相报何时了。 佛看到了武斗的虚妄。 针锋相对， 只会让戾气飞扬， 留下的是他们的英雄， 而血肉化为尘埃的， 是芸芸众生。

    《懂，是对这个世界的温情告白》简介

　　书 名：懂，是对这个世界的温情告白

　　作 者：李军奇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6年8月

　　定 价：32.8元

　　相关链接：《懂，是对这个世界的温情告白》：漂泊流浪人的告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