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昌

　　去上海出差，临行前，老婆小玲将一块手表塞到我手里说：“听说上海有一家手表店专门维修这种老表，你带过去看能不能修好？”

　　这是一款上海牌女士机械表，圆圆的表壳已经磨花了，表带也快断了，只有秒针上的一个小红点还有几分亮色，似乎在诉说着以前的身世。

　　我立马吐槽：“这种烂手表，哪里来的？”

　　“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老爸买的，为了这事，我妈骂老爸败家，骂了整整一年。”老婆边说边陷入回忆里。

　　小时候，小玲有个邻居叫小红，她们年龄相仿，性格相投，用老婆的话讲，小红是她最早的闺蜜。小红长得跟洋娃娃似的漂亮水灵，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樱桃小嘴笑起来，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特别讨人喜欢。那时，她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一起上学，一起做作业，一起玩耍。有时候，玩得实在无聊，她们就互相送“礼物”，所谓礼物，就是给对方的手腕上画一个手表，收到礼物的一方，总会学着大人的样子，扬起手，很认真地看看，再学着广播里播音员的腔调播报：现在是北京时间X点整。

　　那年，小红的舅舅从上海调回省城，回家探亲时，送给小红一块精致的海鸥牌手表，在那个物质极度缺乏的年代，手表是多么珍贵和稀罕的礼物啊！第二天，小红戴着手表去上学，那块手表几乎亮瞎了全班同学的眼，每个人都羡慕得不得了。可不知为何，小红却闷闷不乐，中午吃饭的时候，小红约小玲出去玩，说想将手表转送给她，小玲心里尽管非常喜欢，但她知道，这份礼物太贵重，坚决不敢收。

　　快放学的时候，小红的母亲来学校接小红，发现小红并没有戴手表，就问小红为何不戴手表？小红急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中午睡觉的时候弄丢了。

　　那么贵重的东西在学校里弄丢了，小红的母亲立马投诉到校长那儿。校长说：手表不会不翼而飞，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于是，校长亲自带队，对班上所有的同学一一检查，当检查到小玲的书包时，小红非常紧张，果然，校长在小玲的书包发现了那块手表，就在校长准备把小玲揪出来亮相的时候，小红却哭着说出了真相。

　　原来，小红的舅舅舅妈没有小孩，这次回家探亲，喜欢上了聪明乖巧的小红。小红是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和妹妹，小红的父母觉得抚养三个小孩压力过大，于是两家大人商量，决定将懂事可爱的小红过继给舅舅舅妈当女儿，手表就是过继的信物。过些日子，小红就要随舅舅舅妈去省城读书，小红舍不得离开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小玲，于是决定将这块手表转送给她，可中午送表的时候没送出去，于是，小红就趁着午休的时候，将手表悄悄地塞进小玲的书包。

　　“第二天，小红就没来上学了，没多久，她父母也搬了家，我与小红从此失去了联系。那段时间，我整天在手腕上画手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父亲知道我是想念小红了，就给我买了块式样相同的上海牌手表，算是安慰吧。”

　　“那你现在就没再打听过小红？”我问。

　　“打听过，听说她十五岁那年，初中毕业没考上重点高中，一个人悄悄地去了西北，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其实，画手表的事情我儿时也有过，只是没想到，小时候，画在手上的手表时针不会动，却带走了我们那么多或美好或困惑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