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似乎格外短暂。还来不及去登高踏枫,秋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已至。
霜降初候“豺乃祭兽”,颇有些感恩的意味。为储备冬粮,豺狼铺陈猎物暂不食,此举,在古人看来,犹如人间收获新谷祭天一般,豺乃以兽祭天。
我虽无新谷祭天,却很想去祭奠几位老人。
一位是曹伯。母亲去世后,曹伯与吕妈心疼我,常接了我去他们家小住。
记忆中,很多个寒冬腊月的早上,我还在梦中,吕妈就把我从被窝中抱出,手脚麻利地脱下我尿湿的裤子,扯下搭在肩上的毛巾给我擦干身体,再迅速帮我穿上暖烘烘的干净裤子。这个时候,我才算睁开眼睛,只见穿着军装的曹伯在一旁冲我举起大拇指,安慰我说“不错!又画了一幅了不起的作战地图!”
因了我这尿床的毛病,曹伯和吕妈,得早早起来,就着小煤炉,为我把干净的内裤烘热,以备给我换穿。还有余阿姨和王叔。余阿姨是位小脚妇女,蒸得一手好馒头。刚学会自己乱跑的我,一到饭点,就站在了余阿姨家门口,不论家里大人怎样连拖带拽,就是不肯挪步。我最初的饭桌记忆,全是余阿姨细心地掰着馒头喂我吃饭的场景。
搬家了,余阿姨家成了我的“别墅”。虽然隔得远,可只要有机会,我便跑去余阿姨家。一见我进门,余阿姨总要忙活出一桌好饭菜,和王叔一起笑眯眯地看着我吃。每一次,我都撑得动弹不得,非得王叔用力拉我,我才能站起来。我总是吃饱了,玩累了,倒头便睡,全然不顾家里大人找不到我的焦急。
我长大了,只顾东奔西跑,看不够外面世界的精彩。我很少想家、想他们,更想不到,把我宠坏了的曹伯、余阿姨和王叔,竟来不及等到我真正懂事,去看看他们。
有些事情,我还来不及去做,已经无从做起了。
这么想着,一个人的下午茶时光,便失了娴静,添了几分“来不及”的仓皇。
好在还是霜降的初候,还有次候、末候,总该来得及弥补些什么。
时下,正值菊开荼蘼,最宜邀亲友于庭前月下,温一壶清酒,在酒盅内漂一朵小菊,菊香清冽,酒香馥郁,既能迷了赏菊的眼,也能醉了品酒的人。
于是,赶紧摘菊备酒,在苏轼诗云“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趁着还来得及,去曹伯家看看吕妈,再去看看余阿姨和王叔的孩子们。